苏浚捏着鞭子,却没有再打下去,他也知道现在的苏还是吊着一口气了。可尽管如此,这顿鞭子并没有让他消气,百姓当街告状,南北两人的矛盾越发激化,当场就有百姓在他面前哭喊天道不公。
是天道不公吗?不是,是天家不公!
此事非同小可,他好不容易得来的江山,绝不能因为一个小儿而撼动根基。
“把他抬下去,此事由大理寺的人亲自来办!”
皇帝发令,一甩鞭子,怒气冲冲离开了。
苏迟跑过去,抱着弟弟拼命掐他人中,少年睁开眼睛,只说了一句话:“哥哥,你好狠呀!”
他昏死过去,在听了这句话后,男人掐着人中的手不知不觉松开了些。
倒是没想到,狗咬吕洞宾的事会发生在他俩头上。
阮氏也跪坐在旁,两只手想碰自己的儿子,却又不敢去摸,生怕弄痛了他。
苏迟看见母亲手足无措的样子,抱起弟弟,将他送进寝宫,又让宫人赶紧去请御医过来。
幸好年轻,骨子好,再严重也只是皮外伤,喂了药后,少年幽幽转醒。
他睁开眼睛,大殿里,只有哥哥在前面坐着,男人背对着他,只是能看到他高大的背影罢了。
苏还鼻头一酸,被至亲背叛的怨恨又涌上心头,为什么,为什么会是他向父皇告密!
还记得那日,黄均急匆匆跑来告诉他出事了,有百姓当街告他御状。
“本来这事是压下去了,没想到……没想到东大营里有将士知道此事,竟跑去那民女家给他们出招,让他们去告御状!”
“东营将士如何知道此事的?”苏还气急。
黄均替他回忆道:“殿下,您忘了,那老汉曾来东营闹事啊,虽然当时就把他带进营中,可难免泄露一二。”
尽管如此,苏还还是不明白为何那将士要害他。
“殿下,要害你的不是那将士啊!”黄均在旁,神神秘秘:“东大营以前可是掌管在宁王殿下的手中啊,那些将士都曾是他的心腹!”
这些挑拨离间的话以往苏还都不会相信,可知道父皇已知晓此事后,他早已乱中生错,来不及动脑细想了,只以为二哥想要重掌东营,借此机会谋害于他。
少年转头,不再看他。为了权力,哥哥可以把他推上死路,可以不顾他们十几年的兄弟之情,他早就变了。
床上的动静惊动了那个尚在沉思的男人,苏迟起身,缓缓走到床边,见弟弟偏头朝里,一脸抗拒的样子,他明白其心中已生出芥蒂来了。
“我从来没有见过母亲惊慌的样子,直到今天,我才知道原来她也会慌张,也会害怕。”他这次说话慢悠悠的,从来没有用过这般难言的强调说话,有嫉妒,有羡慕,有渴望。
“父皇起兵时告诉母亲,他要自己的儿子也跟着上战场,当时母亲一听到这话,就把你紧紧拢在身边,说阿还不去,虽然知道是因为你才有八岁,母亲舍不得,可我真的很羡慕你有人保护。”
“后来我跟着父亲四处作战,可惜,从来没有收到一封家书,唯一得了空能回家,便看到母亲一直陪在你身边,陪你读书写字,陪你习箭骑马,岁月静好,我只想着战争快点结束。”
床上那人传来哽咽之声,一声一声的,还是个孩子呢!
苏迟深深吸了口气,今日说这番话已是多余,他今年二十有四,怎么还在弟弟面前争母亲的宠爱呢!
他又回到了那个在鲜血里浸染的“战神”了:“再过一刻,大理寺的人会过来把你带走,无论他们问什么,你只说不知道,要是他们再问,你就把所有事情推给黄均高榆,其他的,一个字都不要多说!”
“我知你以为此事是我操作,多说无益,可你需知道,阿还,再给你十年,你也不配做我的对手,我没有必要在这种事上做手脚。”
说完,苏迟没有多留,走出内室,门外,是焦急等候的阮氏。
见他出来,阮氏上前,妇人的眼中多了几分憔悴和失望:“即便让你把他的主掌之位夺了,可用这种办法,是不是太伤害他了,明天……就是他的生日了。”
妇人不再看他,是不忍还是心冷了,无从知道。
她快步进去:“我去看看他。”
“母亲……”苏迟喊住了她。
“十五岁时,我多希望父亲把我带走时,你也可以对他说,子砚不去。”
他早就不会流泪了,一颗心千锤百炼,再多添一道伤痕也没什么的。
阮氏转身看他,从来没有谈过心的儿子能说出这句话来,已经是做到极点了,她也从未想过,这个向来独立得不让她操心的儿子也会有过这样的心思,她以为,他是最适合战场的人。
苏迟没给她机会问他,匆匆离开。
深夜回到王府,男人没有去主室,一身的酒气,他不想大晚上把任熙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