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云城的天气变化无常,明明来时还是晴空万里,可不到一会儿,又是乌云密布,电闪雷鸣,大雨倾盆而下,赌庄的客人一时也走不得,聚在一处继续热闹。
傅玉书抬着酒杯四处看了一下,他对这些事向来没有兴致,人性卑微脆弱,最容易被拿捏,何况是赌桌上的这些小玩意,泯灭人性,操纵人生。
男人抬酒站在大厅,看着外头风雨大作,偶尔还能听到檐角风铃作响。
“这雨下不了多久,过会儿就小了。”
傅玉书回头,见海彦站在后头,他手里抬着酒壶,又亲自往傅玉书手中倒了一杯。
“一路辛苦了,再多喝些美酒解解乏吧!”
男人欣然饮下,杯子翻倒,示意他喝完了。
二人也曾是许久未见的好友,只站在门旁笑谈一二,不多时,雨果然小了许多,不少赌客撩起衣服盖在头上,从门前离去。
有离开的,自然也有进来的,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一辆马车缓缓停下,傅玉书的眼光被吸引过去。
这马车染了红漆,车身庞大,不是平常人能坐的,四匹精贵的汗血宝马在前牵引,怕是公主都没有坐的资格。
马车四角上悬挂祥云玉,玉呈翠绿色,上下互相撞击,发出叮叮叮的声音。
马车停下,一时没有人下来,傅玉书眯眼,好像极为等待马车里的人出来。
先下马车的是车夫,他利索地把小台阶搬来,撩开帘子,等着主人下马。
一个小丫头蹦跳而下,她扎着两个小髻,两根红丝带绑在上头耷拉而下,青春年少,一看就是个机灵的。
“姑娘请!”声音清脆,如黄莺一般。
接着,便是一只细长的手儿露了出来,白皙细弱的手腕上是两根极细的绿玉手镯,绿色显白,更衬得她肤色稚白了。
一个女子慢慢踏上台阶,下了马车。
她穿得真是大胆,要是在信安也是这般打扮,必然要被妇人扔臭鸡蛋菜叶。
逢云太热,女子穿得不多,一条乳黄长裙在下,银丝线绣好的花纹一团一团藏在上头,一点儿也不突兀。
下面穿得倒没什么,可上面就简单了,短短的一件同色小衣就挂在身上,小衣和长裙间露出了一段白白的腰肢,细得想让人掐一掐是不是真的两手就能握住。
外头披着一层白纱,倒是隐约遮住了令人遐想的藕臂,只是摇摆之间更让人觉得风姿绰约。
头发轻轻挽起,一根白玉簪束进发中,三三两两的青丝露了出来,从后头看去,长长的天鹅颈从后被遮住了。
明明该是个妖艳的人,可梳妆打扮如此清雅绝尘,更不用说相貌如何了。
柳叶眉,丹凤眼,瓜子脸,画家手下寥寥几笔就画好的绝世美人从纸上一跃而下,落到人间。
旁边的海彦见了,将酒壶交给小厮便迎了过去。
“姑娘今日怎么来得这么早,不是说要晚上才回得来吗?”
那女子拉了拉身上的披纱,温柔笑道:“原是晚上才能来的,可惜陈家半路改了主意,立马把钱还了。”
旁边的小丫鬟也跟着笑道:“那是,我们还多得了五十两的走路费呢!”
说话间,女子往海彦身后一看,见到熟人举杯饮酒,她先是一愣,可不知想到什么,女人收回惊讶,浅浅一笑。
“玉书,倒是好久没见了。”
傅玉书空杯对举,行礼示意:“这是迟早的事。”
女人的到来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有赌客上前,原本在赌桌前卖力嘶吼的人此时披上了一层人衣,恭敬说道:“见过谢姑娘。”
即便装得再斯文,可眼里的狡猾窥视骗不了人。
可这谢姑娘被这些猥琐的眼光看久了,早已学会落落大方回礼过去。
以前她太过胆怯,反而让这些人得了捉弄她的机会,后来她学会坦然接受,反而让这些人得不到下手的空子。
再加上千金阁在逢云城大盛,谁也不敢轻易得罪她,毕竟,她尚算得了千金阁的主人。
那扎着发髻的小姑娘从马车里提了几包油纸包着的东西来,女子见了,将其接了过来。
“我有事,不和你多说了,等晚上我再来。”说完,她便提起裙子,款款而行。
傅玉书点了点头,可看着女子往前走着,他突然想起了八楼的人,任熙还在上头呢。
想起谢灵玉对苏迟的心意,男人摇头而叹,恐怕这女子又要失望了,苏迟离开逢云城时她曾跪求其带他离开,现下苏迟回来了,可却心有所属了。
谢灵玉上了八楼,这里是她一直住着的地方,她在此处养花养草,焚香弹琴,惬意的人生让人想不到她前半生的坎坷。
可闲适的生活给不了她安心,她在此处一直等着一个人,终于还是等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