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熙烧退了后,整个人都精神了许多,连饭食也能多吃几口,可仍然没有恢复到以前的样子,晚上一睡就是噩梦连连,几次在梦中尖叫醒来。
苏迟一摸就是一手的冷汗,再握着那颤抖不停的手腕,心里焦急却不敢表现出来,再过了三日,便说要带她出去散散心。
任熙躺在男人膝上,闭上眼睛,马车有些抖,像她的心脏一样跳个不停,她已许久没有睡好,只能在白日才能安心休息几刻钟。
大夫说头上有个穴位,平日里多多按按,晚上就能睡好,苏迟就轻轻给她按着那个穴位,希望她能多睡一会儿。
即便马车车厢不够大,睡的地不够软,可任熙却觉得这是她这几日睡得最舒服的一次了,女人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拉开帘子一看:“呀!怎么天黑了!”
他们明明是正午出来了,怎么一醒来天就黑了?
苏迟把人抱在膝上,说道:“我们不住浔川了,今天是要往北去,再睡一会儿就到了。”
任熙打了个哈欠,又靠回男人怀里,道:“为什么不住浔川了?”
其实那里挺好的,吃的好,住的也好,一直照顾她的那个贵妇人总是一脸笑眯眯的,还有那些小丫鬟,和善得很。
男人摸着她柔顺的青丝,慢慢道:“那里不好玩,我带你去一个更好玩的地方。”
任熙点点头,她其实是不管的,也从不操心要去哪里,反正有人陪着呢!
明明才过了十来日,可人好像瘦了一大圈,眼窝深陷,下面覆着一层青霜,向来圆润的下巴也尖尖的,没有了从前的肉实。
苏迟心疼地捏了捏任熙的两腮,没有多少肉了,他调整好了一个姿势,让她躺得舒服些,一只手在身后慢慢拍着,试着哄她入睡。
夜里安静得很,能听到外面的蝉鸣,能听到轱辘的转动声,能听得到心上人的心跳声。
这静谧的世界让任熙心里感到久未体会的心安,她再次睡了过去,迷迷糊糊间,听到有人哼着一首小曲,依稀还能听清曲里的词儿:“西风卷去……唯意长,赠我一玉……到后面,任熙就听不清了。
苏迟轻轻哼着歌儿,思绪也飘向远方。
这首曲子是他打战时从一个妇人口中听来的,那年他们打到接天崖,死伤无数,一群残兵败将就在崖下的一个村子里养伤。
在他们来之前村子就受了敌军的洗劫,大半个村子被烧毁,村里的男人们死了一大半,而活着的村民们深深畏惧他们这些带着武器的人。
他们在那里休息时,一个妇人抱着她的孩子蹲在墙角哼着这首曲子,他突然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可却记不起母亲是否也像这样哄弄过他。
初听此曲时他孤立无援,再唱此曲时,他成了哄人入睡的那个人,男人轻柔一笑,若说以前图谋那个位置觉得是理所应当,那现在,他只是想让怀里的这个人往后余生都睡得这般安心。
即便苏迟已经喊了几次,可任熙仍不愿离开这片溪水,依旧兴致勃勃地拿着捡来的筲箕去捉小鱼。
直到看见男人脸色有些黑,她才扁着嘴,提着筲箕慢慢淌水过来。
溪水又清又浅,才没过人的脚腕,她故意朝前一踢,溅起的水花洒了不少在苏迟的衣服上。
苏迟的脸又黑了几分。
任熙活到现在都没有这么玩过,姑娘的脚岂能随意露出来让人观赏的,还得谢谢苏迟今日找了这么一处山水俱佳又无人烟的地方,让她玩个尽兴。
其实苏迟只是让马车停下,先稍作休息。
男人和属下谈事时一时不察,没有注意到任熙在干什么,回过神来,便见她早就脱了鞋袜,自己跑进溪水里。
天气炎热,可把那小脚伸进溪水里,便能感觉到一股凉意直冲心头,她笑出声来,自己一个人都能玩起打水战来。
露出的一处浅滩上有一个筲箕,被泥沙埋了大半,她使劲拔了出来,用它去捉溪水里长条的小鱼。
成群成群的小鱼聚在一起,只要动作一快,捉住五六条不在话下,任熙捉了放,放了再捉,高兴得很。
苏迟一直催着,等她磨磨蹭蹭走来,便把人拉了过来,让她坐在大石头上。
任熙脚上都是泥沙,苏迟拍了拍,又找了车上的巾帕给她擦干净才放进鞋里,再抬头时,就看见任熙一脸埋怨地看着他。
苏迟捏了捏那小腮,一把将人抱了起来,送上马车。
“好了,我们得出发了,等太阳下山就能到玉缘城了。”
任熙怀着他的脖子,注意力一下子被吸引过去:“我听过玉缘城,那里产的珍珠最好看!”
苏迟“嗯”了一声,笑道:“等到了那里,我们就多买些珍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