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仍不开口。
许轻自有办法,上次去宁阿姨家跟她要了电话,于是拨给她:“阿姨,我是许轻,学辰怕您听信网上的消息,让我给您报个平安。”
“小轻啊,你别蒙我,学辰到底怎么了?”宁阿姨忧虑难消,他若无事何不自己打来?
“他跟我生气,一句话也不说,您帮我管管他。”许轻坐到学辰身边,故意给他听。
电话那头传来微弱的叹息,宁阿姨措辞良久才说:“院里的孩子有了结婚对象都带过来给我看,小轻,这么多年啊,学辰就领着你回来过。”
听到宁阿姨这段话,学辰双唇紧抿了一下。
“你要是多了解他一点,就知道他的心有多重,他只会生自己的气。他不出声是因为委屈难受又没地方躲。”宁阿姨默了半晌,“他刚来村儿里的时候足足有一年没说过话,十里八村都以为他是个小哑巴,要不是遇着了睿暄……唉,以前的事儿就不提了。小轻,阿姨拜托你多体谅他一点,解不开他心里的疙瘩就耐着性子等一等,不是我护着自家人,学辰这孩子跟你们不一样。”
宁阿姨的拜托如此沉重,让许轻感到哀戚,她想象过学辰的从前有多坎坷却不知那段经历犹如黄土,把他应有的快乐尽数埋葬。
这一通电话,令许轻背负了镣铐般的自责。
有些人生来轻盈如泡沫,而有些人注定一辈子带着枷锁。
许轻意识到,靠近他,他便不自在地缩紧自己。她刚要开口,闻讯而来的苏滢推门而入,一身利落的西服套裙把她装成个成功企业家。
许轻看到学辰放松至极的微笑,更意外的是,学辰说话了,他问苏滢:“你知不知道自己闯祸了?”
苏滢搬来椅子坐定:“你知不知道自己瘦成我了”
“华妍集团把幕墙节点从明年春天提到了今年11月,可你居然意气用事答应了。”学辰讯问她。
“他们说如果这次力保外檐亮相,二期工程也给我们,以你的经验来说,1130有戏吗?”
“主体结构造价15亿,幕墙造价也是15亿,工程量可想而知。原计划是最后上玻璃幕的,一切都没安排,这么短时间敲定队伍和厂家的可能性几乎为零,材料和人力都没有,这活儿怎么干?”学辰实言道。
“反正都是口头协定,1130没实现也不必担责,可万一成功了呢?我调了程头儿的团队过去,让他给魏旻当指挥,再多上点儿人,应该能抢出来。”
“临阵换将是大忌!项目部本来就带点儿帮派性质,你这么搞法,只能各自为战,闹不好还得内讧。”
苏滢肃然:“亲哥,我被人阴了!自从你三步成诗,我爸就认了你这儿子,你可不能袖手旁观啊。”
“冲着干爹面子,帮你一回。”学辰道,“你想清楚,华妍集团跟宇辉内部哪位高管走得最近?”
苏滢回忆起钟文钊制作的人物关系图,华妍城项目由钟道非参与招投标,他与华妍的高层往来密切,这一点人尽皆知。
“钟道非!我爸不在宇辉的日子,他代为主持工作。我进公司他曾经公然反对,常常称病不出席会议。你受伤的事,还有钟文钊单膝跪我的照片肯定是内部人透出去的,参加酒会的都有嫌疑。传出苏钟联姻的消息,但我跟他儿子根本没有逾越工作关系,你又常来找我睡觉……钟道非面子里子都没了。”
听到此处,许轻眼皮一跳,她很明白,苏滢口中的睡觉就只是字面的意思,可还是禁不住心头一酸。
学辰也因这两个字恍了神色,干咳道:“但也可能是另外一股势力想要离间你父亲和钟道非,拿二期工程为饵引你上钩。而更大的可能,是钟道非跟韩静泊已经联手。”
苏滢无谓道:“我爸不让我掺和那些乱七八糟的,那是你们男人的事儿。只要1130外立面完工不就全解决了,山不过来我过去!你不是最擅长计划统筹吗?有空就过去帮衬帮衬呗?”
“怕你付不起出场费!”
“睿暄说了,要攒一千万彩礼钱,大不了以后存个定期,利息都给你。”苏滢敛去笑意,沉沉道,“前提是阁下你要有命花才行。”
她正容亢色,用柔和的语调诠释犀利的话锋,好似宝石藏进了坚硬的火山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