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默几秒,苏滢拽了拽他的衣角:“我们去楼下吃排骨面吧。”
“嗯。”睿暄的气息很突然地扑在脸上,淡淡的春野草香,混了花蜜的甜,很清新,很特别,可吸吸鼻子,那味道又虚无地飘远了。
他们刚刚走到门边,钟文钊伸手拦住:“苏滢,给我五分钟单独谈谈,耽误不了你俩吃饭。”
苏滢晃了晃睿暄的手臂,他没表态,面色比往日暗了些许。
她独自跟钟文钊走了,来到茶歇厅,那里有扇很大的窗,充裕的阳光被整面玻璃吸收掉,投在空旷的木地板上,形成一个板板正正的金灿灿的相框。
苏滢莫名就想到睿暄为她画的提香金,那颜色也是满溢的浓郁阳光,开始作画那天,他们聊起了提香的生平。
他问:“不了解还敢说喜欢?”
她答:“看不透才更上瘾!”
明明晴朗一片,苏滢的眼睛却黑洞洞的。
她的位置距离窗台只有三米,苏滢走得很艰难,一步一步都像是踏空了,怎么也踩不着地。
钟文钊一跃坐在了窗台上,团着身子,勾起嘴角,一弯欠揍的笑容软绵绵的:“男女七岁不同席……”
无法落地的悬空感没有了,苏滢感觉到了从脚尖蔓延到胸口的窒息,身体从内而外地瓦解掉。
无痛又无力的难受在骨缝里挣扎,往血液里渗,哪怕发着高烧,头脑也是出奇清醒,清醒着害怕,清醒着不安,清醒着预测到永久的灭亡和失去。
这种感觉,平生遇过两次,母亲离世,父亲病倒。
此刻,是第三次了,她清醒着回到13岁,被书页反射的光芒刺痛了眼睛,泪花炸裂,怎么也看不清楚那位不知姓名的哥哥的脸。
耳朵进了水一般,她听到钟文钊的声音是重叠的,他说:“公司酒会,我弹的曲子如果换成《爱的罗曼斯》,你就能同意了吧?又或者,我比颜睿暄先得到这个,你没准儿早就嫁给我了。”
钟文钊怀里的那摞纸已经发皱了,被人翻过很多遍的样子,他翻开一页,里面的字迹横平竖直,有些地方被红笔做了标记,像是老师在作文的精妙处划出重点。钟文钊与她眈眈对视:“昨晚韩静泊给我的,你日记的复印件。”
苏滢迟钝地扬起头,继续瓦解自己,全身的骨头被铁锤砸烂了一样。
与礼记哥哥错失的日子里,没着没落的遗憾一年一年叠加着,沉淀为一种情愫,割舍便会流血的情愫。在确认睿暄就是那个人的时候,她便唯心到忘了自己是谁也不理会他究竟是谁的地步。
若他根本不是那个人……
良人抑或凶徒,与她,又有何干系?
干枯而麻木的笑容在苏滢的脸上毫无章法地流窜着,停在眉间,荡在面颊,像是从胸口透出来的,又像根本不存在,她的表情是无法解读的,仿佛钟文钊所说的很早很早以前就在她意料之内的阴暗处等待一个时机,而这个时机来了,她又充耳不闻,一个字也不信。
五分钟到了。
睿暄朝他们而来的时候,不知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还是心脏震荡,苏滢看到的颜睿暄,睫毛是重影的,面目被光斑啃掉了一半,整个人虚实难辨。他还是平时那个样子,步伐轻缓,身形挺拔,只是多了几分冷如霜雪的落寞和看不透的沉郁。
她并不想哭,可是眼眶很烫,干疼干疼的,她也笑不出来,表演与伪装让她觉得累。
她只想要一个单纯的拥抱,谁给的都好。
睿暄靠近,双臂把她搂个严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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