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马丁尼本身抱着撕卡的心态,选择将胜利拱手让人呢?他在之前完全没有提到有关现在的事情,能被整理出来的信息非常简单:他还活着。
这一点就足够了。
想到这一点,若林春凉瞥了眼坐立难安的黑猫,依旧用轻缓的语调笑说:“不要忘了目标是什么,阻碍又是什么,虽然我相信你们并不需要我的提醒。忘了说,丹特陈,很高兴能听到你的声音,也很高兴你能去救白马探。”
“算算时间也快到了,不必畏惧,不必惶恐,不必不安。这是祂们的实验,也是我们的实验。”若林春凉将马丁尼说过的话当作了这次通话的结尾,“放心,一切都会顺利的,我一直知道我想干什么。”
电话挂断了。
丹特陈细细思索着信息量庞大的情报,一时间谁也没说话,沙发上传来窸窣的动静,似乎是白马探即将转醒。
就在白马探睁开眼的一瞬间,隔音极好的房间里感受到一股明显的震颤,与之到来的则是闷闷的巨响。白朗蒂两步跨到窗边,他拉开深色的窗帘,阳光瞬间照亮了整个房间。
骤白的光亮让白马探出现了短暂的晃神,太阳穴也因此传出阵痛,待他逐渐适应后,映入眼帘的是丹特陈略带关切的神情。
“你……是丹特陈?”有了前车之鉴,他有些怀疑面前人的真实性。
丹特陈抿起嘴:“要不然我们握握手?”
“还是不了。”看来是丹特陈没错,“发生什么了?”
他问的是之前发生了什么,但丹特陈略过了这个话题,看向窗外。
两个街道外,一个巨大的身影在烈日下于尘嚣中缓缓站起,狰狞又恐怖外型使看见祂的每一个人都呼吸一滞,下意识怀疑起自己是否出现了幻觉。
凭空刮起
了飓风,风中隐约带着反常的风雪,被骨刺覆盖的巨大身躯遮天蔽日,呼啸声隐藏在风声里。
尤金面容依旧冷淡:“那是伊塔库亚。”
伊塔库亚?白马探皱起眉,反而看向丹特陈,怀疑问:“你是不是在我昏迷的时候碰到我了?”
丹特陈:“?”
这个巨大的怪物都这么直白的出现了,他怎么还在怀疑是视觉误差啊!
等白马探再一次看向窗边,那个巨大的身型又消失了,只有空中依旧喧嚣的尘埃证明那不是一场梦。
他坐起来,估算着距离离丹特陈远了一些。
丹特陈:“……”
“按照距离看,那应该是水族馆的位置,”白马探说,“那里发生了什么,爆炸?”他看向尤金,“你知道那里会发生什么。”
不然也不会提前带他离开了那个地方。
尤金摇摇头:“我不清楚。”
而白朗蒂明显担忧了起来,并随机展开了行动。
“你要去哪里?”
“去找小哀。”白朗蒂步履匆忙穿过客厅,“要是马丁尼真的想跑到琴酒那边去,小哀会很危险。”
“等一下,”尤金叫住他,等人转过身后才问,“马丁尼和灰原哀,你觉得琴酒更想杀了谁?”
“不是这么比较的,马丁尼是马丁尼,灰原哀是灰原哀,琴酒更恨谁与我无关,她存在危险的这件事才是最重要的。”
“如果你的比较环境是这样的话,我和灰原哀同时出现危险的时候,你会怎么做?”
白马探的视线在兄弟俩间游走了一圈,最后看向丹特陈,“他们这是什么意思?”
虽然知道尤金其实问的是其他人和代表着‘自己’的角色卡间,白朗蒂会怎么选,但丹特陈还是轻咳两声:“这俩兄弟的关系……有点复杂。”
在白马探看来,这岂止是复杂。失忆的哥哥在朋友的帮助下找到了弟弟,弟弟把哥哥的朋友扔在危险的地方,反问我和你朋友你选谁。
这种剧情怎么看怎么不对味。
而白朗蒂却说:“灰原哀。”
他的本意很简单,尤金完全有自保能力,以他的作风而言,如果真的让自己陷入了危险的境地,那也多半是他自己计划好的事情。灰原哀不一样。
这话听起来就没那么动听了,白马探低声评价:“他是不是不太会说话?”
“谁?”丹特陈眨眨眼,“不太会说话的是弟弟,哥哥是没什么脑子的那个。”
白马探:“……你的点评倒是很简单易懂。”
尤金不过多纠缠,转头看向丹特陈,平静问:“能帮我一个忙吗?”
丹特陈霎时明白了他的意思,见白朗蒂表现出“你靠近我试试,看我揍不揍你”的危险表情,他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终于对旁边观望已久的黑猫下达指令。
“我要进行一个「诅咒」检定,”他从沙发上站起来,看了眼面板中自己的理智值,跑到房间的角落里盘腿做好,手指在袖口摩挲了几下,“让白朗蒂陷入两个小时的昏睡中吧。”
再次抬头,快要走到门口的大块头轰然倒下了。
……
若林春凉的电话是突然打进来的,马丁尼还在琢磨着要怎么“说服”琴酒的时候,口袋突然传出震动,铃声也在整个休息室里回荡。
他不好意思的揉了揉头发,单手抬起摆出投降的姿势,从兜里摸出了手机:“要不我们暂停一下?我先接个电话?”
这种无厘头的举动搞得波本也有些无语,马丁尼继续强词夺理:“万一是朗姆老大的电话呢,这谁说得准啊!”
他居然真的在这种情况接起了电话。
不知道这通电话是谁
打来的,也不知道对方说了些什么,马丁尼的回答比他平时的废话口吻简单快速了很多。
“是我。”
“我不是。”
“这里只有我和莉莉。”
“对,琴酒。”
“波本也还好,死不了吧我觉得。”
“放心,一切都会顺利的,我一直知道‘我’想干什么。”
说到这里时,琴酒冷笑着又一次扣动了板机。
马丁尼被吓得挂掉电话猛地蹲下,可弹道并没有通向他,琴酒这次要杀的是赤井秀一!
能看出这一点的只有莉莉·特莉萨,她迅速思考着几种行动方式,按照赤井秀一的反应速度,这次射击并不致命,但僵持的局面和琴酒的毫无掩盖针对所有人的杀意是最难办的事情。
最简洁的做法是弄死琴酒,他不是白朗蒂那种有怪力的人,没办法用武力手段扭断她的四肢,或是撕烂她的脖子,按碎她的头颅。只要不是这类的影响尸体行动力的创伤,其他的伤口对她而言根本算不了什么。
但马丁尼看起来有自己的打算,琴酒现在还不能死。
那么……就只剩下一个做法了吧。
莉莉·特莉萨松开了波本,力道卸下的瞬间,她将这个曾经的学生往前面推了一把:“自己小心。”
说完这话后,子弹也擦着赤井秀一的肩膀直直射入墙中。莉莉在已经破烂不堪的墙体上找到了那个红色消防按钮,毫不犹豫一拳按下。
警报声汇聚了房间里所有目光。
“莉莉——”赤井秀一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暴露这次的行动,明明现在并不算危急关头,他们是占据着优势的。
“赤井秀一,向后退。”莉莉说。
马丁尼先一步懂了她的意思,顾不得其他了,下意识冲波本吼道:“过来!”
波本:?
过来干什么?
“过来救我!”马丁尼大叫说。
脱离莉莉·特莉萨尸体的瞬间,阴冷的气息凭空出现在房间里。
女人靠着墙倒下了,随机而来的是骤然爆发的冲击力掀起了飓风,碎石四溅,地面震动,被顶至碎裂的混泥土四处砸落,尘嚣让视线能见度降到最低,原先的警报声骤停,接着出现的则是响彻整个水族馆的警报。
马丁尼立刻把灰原哀塞进了赤井秀一怀里,把两个人一起推出门外。
波本冲向马丁尼,按着他的头替他挡掉了大部分碎石,刚想抬起头看发生了什么便被怀中的金发青年呵住:“不要看!”
剧烈的气流将他们的衣摆吹得猎猎作响,这里已经不能算是房间,四周的墙早就被拆干净了,仔细听的话还有动静不小的水声。
这不是伊塔库亚全部的大小,如果他真的直接显形,整个水族馆会在瞬间被摧毁。
所以,他在有意控制着恢复原型的速度。
为了什么?让水族馆的人能及时疏散?不,不止是这样。
“波本,你相信我吗?”马丁尼突然问。
波本想也没想地回答了:“不信。”
“记得对琴酒也这么说。”马丁尼从他怀里蹿了出去。
顶部的预制混泥土沿着裂口不断下坠,马丁尼不断地使用「闪避」,极好的运气使他躲过了大部分的致命攻击,但还是被不少细碎的石块击中,手臂,脚踝,后颈,额角被砸出血迹。
他完全顾不得这些,在烟尘里寻找着长发男人的身影,以生平以来最快捷地动作蹿到琴酒身边。
琴酒的运气差极了,或者说这也有可能是伊塔库亚根据结构力学算过的结果,他的一条腿被坠落的巨石压着,这块石头与另外一块切面平整的混泥土恰好搭建出了“人”字形的临时避风港。
但散落下来的重块越来越多,压在腿上的力道也越来越大,避风港转瞬间成为牢笼。
“波本!来搭把手!”马丁尼卖力地把石块往旁边扒,但他的力气太小了,速度也很慢,在地动山摇里踉踉跄跄。
琴酒看着他,视线沿着马丁尼额角向下淌的血液划到他的下颌,最终滴入衣领。
嘶吼和用力让马丁尼的脖子爆出明显的青筋,他的脸也因此有些涨红。
琴酒沉下眼,这个场景和那年他揪住自己衣领发火时微妙的重合了。
感觉到冰凉的枪口抵住自己脖子,马丁尼不可置信地低下头:“你疯了吗?”
嘴里骂着,马丁尼的动作并没有减缓,跑来的波本效率比他快上不少,搬开石块的时候还有闲功夫讽刺说:“看起来你想救的人并不领情。”
你嘴可真甜。马丁尼腹诽道。
好不容易把人挖出来,马丁尼瘦小的身板显然扛不起这么大的一个人,而琴酒也展现出了惊人的身体素质,他收起枪,像没事人一样站了起来,打量着能够离开这里的通道。
他向风口走去。
“不能去那边!”马丁尼拉住他,按照寻常的条件,顺着风口必然能找到通风的出口,但伊塔库亚本身就是掌管风的存在,风力最强的源头必定是祂的本体。
现在还有灰尘和残垣的遮挡,要是琴酒真的看到了伊塔库亚的本体,疯了怎么办?
虽然马丁尼觉得这家伙本来脑子就有点不对劲。
“离开风,往另一方走!”他一手扯着琴酒,一手拽着波本,跌跌撞撞往外跑。
吸入的粉尘让马丁尼在逃亡的路途中咳嗽不断,他管不了这么多。忽然间一个腾空,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被琴酒扛在肩上了。
琴酒并没有说什么,也不管波本有什么反应,迅速地向外撤退。
马丁尼想了想,伸手按住了他的帽子,察觉到琴酒的身躯一僵,他解释道:“我帮你按着,面得你的帽子被风吹走了,要是帽子没了你肯定会把帐算在我身上,我聪明着呢。”
一旁的波本想说你这算什么聪明,“马丁尼”和琴酒要算的帐缺这一顶帽子吗?
但又想想,这个小骗子在某种程度上实在是太会迷惑人了……从琴酒把人捞起来的行为就可以证明这一点。
身后持续传出让人毛骨悚然感的异响,这股动静波本并不陌生,似乎在学生时代也有过,只不过那时的他在半梦半醒间,只听到了和风声一起的呼啸。
走出房间的范围后,迎面砸来的石块少了不少,这边靠近露天展馆,建筑并不高,水族馆的工作人员意外地口径一致,将其视作了意外爆炸,而大多数旅客则用对待地震的态度来应对这场灾难。
日本本身就是地震多发带,惊慌失措的人很少,大多有条不紊的向外撤离。一路上,马丁尼没有看见赤井秀一和灰原哀,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等他们到水族馆门外后,伊塔库亚的身型终于缓缓显露出来,风向上冲破了卷起的烟尘,干枯的眼窝中燃烧起冷焰,骨刺与徐徐扬动的动物毛发本不应出现在阳光底下。
一向代表着希望的烈日中诞生了死亡本身,被阴影覆盖的人群无不停下脚步,双眼呆滞着注视着伟大的死亡。
这个场景也只出现了一瞬,庞大的身躯在转瞬间消失于风中,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水族馆的警报刺耳得像濒死前的哀鸣,种在道路两旁的林荫七零八落,水族馆的主馆顶部缺了一片,为了庆祝而悬挂在上面的氢气球愈升愈高,在消失在视野里的瞬间,整个主馆轰然倒塌。
伊塔库亚甚至不是为了带来死亡,祂只是出现了片刻,于是末日便来临,人类在其中渺小如粉尘,
随着祂的飓风被吹散开。
“看来伊塔库亚还是会对莉莉产生了一定程度的影响,”马丁尼在心里对森鸥外说,“放在以前,我绝对不会选择这样的方式来达成目的,可能牵扯进来的普通人太多了,可能造成的伤亡不可估计。”
【平平无奇私人医生:是这样吗?】
他的反问让马丁尼觉得有些奇怪:“难道不是吗?”
【平平无奇私人医生:束缚羽多野奈绪的一直不是她的自我,是察觉到她可能受伤之后给她送去医疗包的学生,是在发现老师可能是凶残的杀人凶手后依旧试图找出真相还她清白的学生。】
马丁尼:“……”
【平平无奇私人医生:你似乎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伊塔库亚在一开始就没有对羽多野奈绪本人的死表现出什么情绪,对川村学的愤怒也是源于冒犯,死亡本身并不敬畏生命,马丁尼。】
马丁尼:“…………”
【平平无奇私人医生:你还没有发现吗?人类复杂的构成决定他们绝对会拥有相同的特质,但每一张角色卡居然能做到完全不同,即使是同一个意识进行操控,展现出来的面容也存在着巨大的差异。】
【平平无奇私人医生:若林春凉只为求知,谎言铸造的马丁尼,直白自傲的尤金,靠直觉行动的白朗蒂,坚定人类光辉的丹特陈,一心逃避的中石惠。他们身上完全没有相似的地方,就像是——】
“就像是一个完整的东西被强行分割开了……”马丁尼喃喃道。
“马丁尼——!”黑猫尖叫着喊他。
“马丁尼——”琴酒把人放了下来。
他回过神来:“什,什么?”
远处逐渐传来警笛声,波本立刻下了决定:“不管你们之间有什么事要说,现在,立刻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