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来得如此突然,一向以处事圆滑、办事干练著称的张辅之也觉得棘手。
他觉得如果将这样一份名单呈报上去,涉及之广,事件之严重,就不是他能按压得下的。
牧云大将军近两年在朝堂,都不怎么发话,一向保持沉默,克己自律、洁身自好,谨言慎行,就是不想留下把柄让他人弹劾。
可他的名字就在名单上。
是的,在朝三十多年了,从普通校尉开始做起,到现在的骠卫将军,身边的将士人一茬一茬地走,京都朝臣一轮一轮地换,他们就像过客一样从自己身边经过。生活就这样被时光分割成记忆的片段,时不时地从心灵的最深处跳出来,带给他几分无奈和焦虑。
他不得不为牧云家族的将来做打算,哪怕这一世他就这样平静无为。
张辅之用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消化了名单上的人和事。他决定将名单上的人,凡与庆亲王府密切相关的人先摘出来,送到庆亲王爷的手上,以感谢上次庆亲王爷的出手。
人在途中,心在京都,离京都越远,收到的消息越来越滞后,穆如止戈开始担心京都的局势来,就只觉得这一趟的游历十分无聊。
他掀开车帘,吩咐吴老头停车,便直接跳了下去,他要静一下,先将那些京都斗争倾轧的事情全部抛诸脑后。
老马夫吴老头挠了挠后背,刚才那里似有一痒,便忍不住伸出手去挠。
“七哥儿,下一站我们去哪?”唐唐问道。
站在官道边,穆如止戈没有站成一个永恒的姿势,只是揉了揉两边的太阳穴,朝唐唐说道:“延州!”
唐唐安静等着穆如止戈上车,见他被风灌得差不多了,低声说道:“该走了。”
说话间,道路尽头出现一位白马锦袍的锦衣少年。
垦田《禹贡》雍州之域,春秋时白翟所居,境东西四百四十九里,南北三百五十一里。
锦袍少年自延州而来。
穆如止戈看见少年像娘们的风姿只是略微失神,很快就醒悟过来,朝锦袍少年打招呼道:“兄台可是从延州而来?”
锦袍少年朝穿着粗布葛衫的他上下打量一眼,也没问路边的马车和车夫是不是他的,傲慢答道:“正是!”
穆如止戈倒是没有多少意见,只是唐唐这个府卫哥儿就瞅着不怎么好看,讥笑道:“你当自己是谁,信不信我将你这头骡子拧出个鸟来?”
吴老头坐在马车上,一只手还在挠裤裆,瞥了唐唐一眼,语气懒散对锦袍少年说道:
“你别信这长得跟娘们的小子鬼话,只要你前面这个嘴巴还没长毛的小子凭空怒吼一声,包管他就拧自己的鸟了。”
被拆台的唐唐有点恼怒道:“老匹夫,你能不能给我留点面子?”
吴老头继续撇撇嘴,拍了拍手,问道:“哥儿,歇好了该启程了!”
骑白马的锦袍少年看着这几个不伦不类的家伙一头迷糊,还不知道他们说的什么意思,就不再搭理三人,继续走自己的路。
穆如止戈吐了一口浊气,跳上马车,说道:“老吴,掉头,跟上前面那娘们!”
……
今日是大朝日,一大清早的,便有许多大臣来到了宫门外候着。
皇宫正南大门外,宰相张辅之站了一列,庆亲王爷也站了一列,牧云大将军与庆亲王爷同一列,其他各人都根据自己司职和品级依次排列。
京都朝会官员站列泾渭分明,目不斜视。
穆如闽越初次上朝,因不方便与父亲站在一列,便悄悄站在武将列的后面。
他算是后起之秀,这样站也是理所当然。
若是想借老子的光站列也无可厚非,就是早朝当场的目光更加凌厉一些,底下的刀光剑影会耍得更加惊险愤怒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