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底的时候,高杏枝捧着账簿给温情过账。
和上一次相比,高杏枝整个人红光满面的,额上的伤也早好了,一看便知人逢喜事精神爽,一摆那日的颓靡。
温情打量着她的神色,接过她递来的账本,轻轻笑道:“高匠头遇上什么大喜事了?”
高杏枝唇角怎么压都压不住,她脸上掠过些许不自在,这种情绪很快消散,回以微笑,“还是要感谢夫人,是夫人的一番话叫小人想通了。喜喜和沮渠的婚事已定,就在十二月十八,到时还请夫人世子赏光,吃上一杯喜酒。”
温情黑眸亮晶晶的,受高杏枝情绪的感染,不由得展颜一笑,“哦?是吗?这好事情啊!”
高杏枝用力点头。
温情说:“只是十二月十八,会不会时间太仓促了?”
高杏枝眉宇间染上一丝淡愁,“是,是有一些仓促,不过之前的事情闹成那样实在不好看,顾家人在背后戳着我们高家人的脊梁骨,四散谣言,说喜喜的不好,所以,我想既然喜喜和沮渠感情笃定,那就早些办了婚事,也好堵了他们的嘴。”
温情知道高杏枝有高杏枝自己的考量,听她说起顾家人的事迹,微微蹙了蹙眉心,随即说道:“不必管那些流言蜚语,等到高喜结婚,我与世子一同过来,给他们送上祝福。”
高杏枝一听温情答前来婚礼,眉目再次舒展起来,连连应道:“欸欸,小人先谢过夫人。”
两人聊了会家常,便将话题放回了绣坊的生意上。
沈进山的足踏机已经制出了一台,正在绣坊使用。这足踏机比手纹织机效率快上了好几倍,女工们也学习了足踏机的使用方法,就等着沈进山那儿再造出个四五台来投入使用。
温情看着账簿道:“最近似乎更流行刺绣了?”
高杏枝也发现了这一点,忙道:“是,主要还是染布的色泽更多了,选择性也多了,就比较稀有的粉色,上边绣上牡丹,各色秋菊…定制的人就更多了,这些都是祈家暂且染不出的颜色,关娘子那边的活堆积如山,根本来不及,所以有些订单也不敢全接。实在是这刺绣的手艺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下面的女工也需不断培养。”
温情听着高杏枝分析,看着账本陷入沉思。
隔了一会儿,才说:“要是不用刺绣,将花染上布如何?”
高杏枝微微一愣。
染花样这件事情之前高喜也和她提出来过,但是如何染,她们尝试了好几次都没有成功,好的刺绣当然好,但费时费力,但染色就不一样了,可以与衣料颜色混为一体。
温情看出了高杏枝脸上的迟疑,自己也对这一块相当陌生,果然是术业有专攻的,她若是知道自己会穿来这要啥啥没有的世道来,一定加倍努力学习。
微微叹息一声说道:“若是直接染布困难,不若织布看看?将织布的丝线染成各种颜色,然后织进布里如何?”
高杏枝一听,忙道:“好,回去我就试试看。”
温情将账簿细细看完,这一月的收益与之前相差无异,只是在棉衣上的售出占比高了许多,但收益却还没之前卖的少的时候多。
最大的原因就是棉花的供应短缺。
华毅从匈奴带回来的消息是,匈奴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大约以为棉花是物以稀为贵吧,已经涨了好几波价格了,再这样涨下去,这棉衣的纯利润就太低了。
倒成了薄利多销了?
这不是温情想看到的局面。
温情站起身在屋子里来回踱了两圈,朝着门外看去,远远便见外头的良田此刻都空着,十一月底的天气已经相当寒凉,农作物在地里是长不起来的,不过等到来年开春,她一定要将棉花种上,至少能做到自给自足。
这种销售价格被人家拿捏的感觉实在不好受,但是此刻也没有别的办法。
温情凝眉思索了一会儿。
恰在这时,后厨送午膳入前厅打断了温情的思绪。
胡总管躬身朝着温情恭敬行礼,挂着笑脸说道:“夫人,今日您一定要试试这烤鸭,闻着香味都让人流口水了。”
温情在坞堡上这么久了,脾性什么的家奴们也清楚,家奴们觉得夫人可亲,也常常会与夫人聊聊天,开上无伤大雅的玩笑。
温情也乐得其所。
温情听胡总管这样讲,笑起来,“胡总管辛苦了。”
胡总管忙道:“不辛苦不辛苦,夫人您吃得好才好。”
高杏枝等胡总管进来了,才发觉她与温情竟然已经聊了好长时间,见温情要食午膳了,便躬身告退。
温情看着烤鸭突然想到了些什么,脑中灵光一闪,“高匠头等一下。”
高杏枝止住了脚步,疑惑地朝着温情看过去。
温情问胡总管,“烤鸭的毛你们是怎么处理的?”
胡总管微微一愣,烤鸭的毛?
当然是……“扔了啊。”
温情眼睛里倏地盛满了星光,朝着高杏枝道:“高匠头,我立即吩咐居长石,去市面上收鸭绒。”
“???鸭绒???”高杏枝脑袋上略过无数个问号。
这鸭绒能又能做什么?
温情和高杏枝他们说话时,萧庭深正巧从外边回来。
萧庭深在外不论多忙,都会回来陪温情吃饭,倒是没想到今日前厅挺热闹。
温情还在和匠头说话。
萧庭深也不打搅他们,只等着他们将话说完。
高杏枝和胡总管本是要对萧庭深行礼的,可听温情说话一时给忘了。
温情点头道:“鸭子不论夏季还是冬季,都喜爱呆在水中,这么冷,它们怎么不冷,我觉得鸭毛一定起到了很好的保护作用,特别是鸭毛里面的绒毛。让居长石去市场上收集鸭绒,不…所有动物的绒毛都可以,再拿去叫女工清洗干净,缝制在衣服之中。这鸭绒要比棉花更轻柔,穿在身上保暖又轻松,我相信一定又会成为氏族们的宠儿。”
高杏枝与胡尊迟疑地对视了一眼。
这样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