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鲁斯这么一抬头,其他人也下意识地跟着往上看。
所有人都愣愣地与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者对视了好一会。
“下午好。”托马斯说,“我是夜枭。你们可能没听说过我。那也不重要,我是有事想和——”
他放下手,指了指布鲁斯。
“被你们按着的这位韦恩先生谈谈。”
夜枭找上布鲁斯合理吗?
太合理了。
凯恩上校当初就疑心夜枭是想利用托马斯,才会导致他在秘鲁出事。
哈迪市长死得如此轻易,是因为他对局势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谁会去接任这个位置。
另一方人杀他单纯是为了挑衅夜枭和警告那些还没能确定立场的人。韦恩在哥谭市有财富也有人脉,市长都觉得布鲁斯会被盯上,那夜枭凭什么不能找上门来?
压制布鲁斯的保镖给整懵逼了。
这人什么时候来的?从哪来的?礼堂不是被封锁了吗?
他们一转移注意,布鲁斯顺理成章地直起身,打量这个夜里报废过他一台蝙蝠车的对手。
夜枭跳了下来,轻松落地,走到他面前,右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
对其他人说:“这个人我带走了,谢谢。”
他身后市长保镖下意识挥拳。
夜枭像背后长了眼睛,在风的方向改变时一把按住布鲁斯的头,他们两个一个向前一个往后倒了下去。
蝙蝠侠:……
上次被这么当成人质带走还是上次。
他顺从了重力的安排。
夜枭在他后脑勺触地之前帮他垫了一下,将人拉起来,转身,抬腿上踢,动作一气呵成。布鲁斯被他半强迫半搀扶地固定在身边,踉跄着往前推着走了两步。然后夜枭回头冲着想开枪的人笑了笑,往脚下摔出烟务弹。
尘灰四起,布鲁斯闭上眼屏住呼吸,感觉到夜枭再一次按住他蹲了下来,子弹在他们头顶上扫过,紧接着是金属钩爪滑出的声音。
他离开地面,短短几秒钟就落到礼堂二楼的平台上。
这还没结束,夜枭脚尖刚接触到大理石地砖,旁边墙壁里响起不祥的‘滴答、滴答’声响。布鲁斯身体下意识绷紧,想要找到一个在没有遮挡物时能够最大限度保护自己的姿势,结果不知材质的猫头鹰披风呼啦一下张开,隔在布鲁斯与墙壁之间。
“boom——”
墙壁垮塌,乱石飞溅。
夜枭直接把他拎起来(认真的吗,布鲁斯·韦恩有快二百斤呢),往二楼落地窗方向狂奔。
他们身后藏在一排环状围墙中的炸弹接连炸开,里面除了火药还装着五颜六色的粉尘,砰砰砰烟花似的连成一片,砖石多米诺骨牌似的砸到地砖上,夜枭一言不发地张开披风撞碎礼堂的彩色玻璃,迎着外面湛蓝的天空和阳光,先把布鲁斯扔出去,接着自己也跟着跳了出来。
虽然只是二楼,但礼堂举架高,猝不及防摔下来还是会受伤。托马斯拿勾爪拽了地面一把,自己先落地,再把他二百斤的兄弟接个正着。
打横摔在夜枭怀里的布鲁斯:……
这么多年玩了无数次身份梗的蝙蝠侠什么没见过?
他曾经被超人拎着披风飞!他可以的!
蝙蝠家接到消息时,同样也在焦头烂额中。
起因是蝙蝠女侠被她父亲凯恩上校关在家里了。凯恩上校是知道自己女儿在跟着蝙蝠侠从事打击罪犯的活动的,他一直以来对此都采取不赞成不支持的态度,但这么立场鲜明地否决还是第一次。
蝙蝠女侠问他为什么。
“我说过让你们不要再去调查夜枭了,有人听话吗?”凯恩上校道,“到此为止了凯特,事情结束之前你都不准迈出家门一步。”
“他们开始行动了,对吗?”蝙蝠女侠追问,“那些猫头鹰的手下……是叫利爪吧,今天是你们约定好动手的日子?”她冷笑一声,“您在里面又充当什么样的角色呢,父亲?我没想到有一天会见到您成为超级反派的帮凶。”
“你也就只能在我面前说这种话了,凯特,因为只有我能够容忍你。”凯恩上校面色紧绷,“哥谭市现在正在风口浪尖上,没人能逆着浪潮前进,不论是你我还是蝙蝠侠。我参与进去是为了让局势向着对我们有利的方向发展,而你现在行动,就只会让他们把你当成首个冒出来的打击对象。”
“这么说你还是在保护我。”
“我就是。”
说完,凯恩上校转身离开。
蝙蝠女侠没法脱身。她费了很大功夫才在守卫放松时将消息传给蝙蝠电脑,于是所有家庭成员都知道战争已经开始了。
利爪打击贵族、占据港口时,军队负责封锁贯穿城市南北的交通要道。双面人和黑面具的人不得不退守到城市中央的罗宾逊公园,毒藤女艾薇在这建立过大本营。
所有变动都发生得悄无声息,普通人只会觉得路上警车和守在关卡上的武装人员又多了许多,这在哥谭是常事。
此外,可能就是遥远的地方突然传来枪响。几家生意明明不错的店铺忽然关门,老板不见踪影。洲际酒店不再对外开放了,停车场却是满的,保安依旧站在岗位上。路上时不时有人停下来,盯着手机看个不停。
就在这时,还传来布鲁斯被绑架的消息。
那么大一个布鲁西宝贝被从哥谭大学典礼会场劫走,大家看着夜枭在礼堂楼下接住蝙蝠侠时的公主抱抓拍,纷纷陷入漫长的沉默。
——救救蝙蝠侠!!
托马斯把布鲁斯带到了一家意大利餐厅。这家餐厅倒是照常营业,对身穿奇装异服的托马斯视若无睹,非常自然地给他们递上菜单。
托马斯把菜单推过去——说来奇怪,他身为托马斯·韦恩的时候和布鲁斯面对面,除了尴尬就是尴尬,戴上夜枭面具反倒自然多了,这可能就是为什么大家网上冲浪的时候都喜欢开小号吧。
他在布鲁斯点餐的时候开口说:“礼堂里的人没事,他们炸掉的不是承重墙。”
布鲁斯比他想象得冷静一些:“市长到底是谁杀的?”
“双面人?黑面具?小丑?反正就是那些家伙中的一个吧。”夜枭回答,“他们还想杀了我,估计有人守在礼堂附近待命,见到我出现就立刻引爆了炸弹。”
“要是你没来呢?”
“那炸弹也会爆炸的。你看到学生会发给你的传单了吧?他们会想要给哥谭大学一个警告。”
布鲁斯装作很激动的样子:“你为什么和我说这些?威胁?如果我不听从你的指令,接着哈迪市长死的人就会是我?”
“你太紧张了,布鲁斯。”夜枭缓和下语气,不知道是因为变声器还是自身习惯,他吐字时有种冷淡的优雅的韵律,“我不会那么做的。如果我想,刚才就不会把你从市长保镖身边带开,市长和你的死对我来说也没有什么好处。我只是希望你能仔细考虑哈迪市长与你说过的话,别参与进和你无关的事。”
布鲁斯不置可否,他看出夜枭至少这会对他没什么敌意。
菜品陆续端了上来。
夜枭就那么靠在椅子上看着他吃。
……
布鲁斯的叉子和刀都停在盘子上空:“你不来点吗?”
“不。”夜枭双手交握放在餐桌上悠然地说,“请尽情享受。”
“……”
身份梗有时候真的会带来许多困扰。
这顿饭就是很昂贵、很好吃、但哪里都不对劲,布鲁斯恍惚觉得自己回到了被父母盯着看营养配比的年纪。见他放下餐叉,夜枭率先站起来:“我就不久留了。”
那你倒是饭局一开始就走啊!
“你一会要回去韦恩庄园?”
布鲁斯:“暂时不,庄园在装修。”
托马斯:?
我就离开一天你不要驴我。
他心中呼唤莫比:“怎么回事?”
莫比闻声而来,向宿主汇报:“确实,猫头鹰和蝙蝠打起来了么。不过我趁这个机会帮你把窃听器塞到布鲁斯·韦恩卧室的地板下面了,现在装修工正在砌墙呢,谁都没发现,不用谢。”
托马斯万分不解:“这么快?你找来了多少只猫头鹰?”
莫比‘呃’了一声:“每只猫头鹰发展三个下线的话,现在是三的……三的多少次方来着?”
动保组织怎么还不来抓人?!
不对,猫头鹰法庭……猫头鹰法庭呢!这事不应该归法庭管的吗?不要叫着法庭干着杀手和政客的活,快来替韦恩庄园无辜受骗的真·猫头鹰群体想想办法啊!
托马斯向系统的奇思妙想和执行能力低头了。
他再看痛失卧室的布鲁斯,心中就多了一丝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慨。看吧,韦恩庄园是我的,我住不进去。你在韦恩庄园住了二十多年,现在也住不进去。
这是块什么样的喜欢把主人往外赶的风水宝地啊。
他说:“你应该也不缺休息的地方?”
毕竟是花花公子,去女伴的床上凑合一晚上也不是不行。有蝙蝠侠的防备和利爪的保护,他总不能短时间内就翻车了。
布鲁斯:“有。”
他明知道夜枭可能是洲际酒店的老板,依旧拿出手机恍若无事地说:“我早上十点预定了洲际酒店的套房。”
刚准备回老巢休息的托马斯:……
你再说一遍?
他为这离奇的发展在心中骂了一句fuck。
莫比终于忍不住,发出‘嘎’地一声爆笑,从韦恩庄园的猫头鹰巢里跌出去,躺在灌木丛里不动弹了。
早上十点的时候,洲际酒店确实还没关闭预定渠道,要是布鲁斯现在再查,就会发现booking排行上已经找不到它了。
既然布鲁斯要住洲际酒店,托马斯干脆就让利爪一路跟着他。布鲁斯感觉到有人缀在身后,旁若无人地打电话给阿尔弗雷德报平安,也说了自己要按照原定计划去住酒店套房。
中间他问:“托马斯呢?回去了吗?”
阿尔弗雷德觉得他们还挺有默契的:“托马斯老爷刚办完出院手续,并向我询问过您的情况——可能他在电视上看到了关于您遇险的新闻报道。
不过上午时托马斯老爷告诉我,他今天不准备回家住而打算就近找个酒店。以防万一容我询问,你们确实不是提前约好的对吧?”
“……我们订的酒店,是同一家?”
管家理智指出:“洲际酒店是好评率排行榜的第一名。只要没有金钱限制,绝大多数人都会选择这一家。”
布鲁斯无法反驳。
难道要质问为什么一个超级反派的老巢居然还兼顾做好本职工作吗?
他用最后的坚持,没有询问阿尔弗雷德,提姆他们调没调查过这家酒店的好评率是不是买了水军。
洲际酒店的停车场上人来人往,有的一眼看上去就是业界精英,无论男女都容貌靓丽、衣饰讲究;有的则畏畏缩缩、头也不抬,停了车就快步往酒店大堂里面走。
前台是迪克和达米安见到过的金发姑娘,现在还不到换班时间。她身材高挑,相貌不比布鲁斯曾经交往过的众多女友差,看起来没什么攻击性,正低着头整理桌子上的文件。
“下午好,布鲁斯·韦恩先生。”听到脚步声,她马上抬起头,捋了捋自己鬓角的头发,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容,“您上午预定过,一间标准套房,不含早餐,楼层数尽量高,采光和视野要好,还有没有什么其他需要补充的吗?”
“有。”布鲁斯改主意了,“你们这最好的房间是什么?”
“唔。”
其实现在酒店既然已经不对外开放了,是不支持更换预定房间的。虽然,但是,布鲁斯·韦恩是谁?
——他是谁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跟老板有着相同的姓氏。
前台姑娘犹豫不到半秒钟,笑容无懈可击,几乎看不出她进行过紧锣密鼓的挣扎和思考:“没问题,您看看这几间怎么样?”
洲际酒店该不会是凭借着服务态度荣登好评率榜榜首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