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后来在苏城两人培养出感情,领证、一起合伙开了家网店。”说到这徐怀民又是叹气又是摇头。
“天意如此啊,网店又赔了四十多万。胡芳玲不得已出去打工,徐枫在家接稿画画,但好不容易好转的病情又恶化了。蜜糖车祸死后我们给悄悄埋到郊区山里,被他知道后硬是用手给刨了出来……火化后他抱着骨灰罐睡了一周。”
“爱华本身就有病,每次偷偷去金风玉露给他做清洁,一有不如意就会被他打一顿,身上一片青一片紫。想得到胡芳玲受多少罪,煜锦也是可怜,亏了你照顾,她都知道、也跟我说了。”
“走了也好,不再在人间受罪……”
丁烟觉得这个时候该说些什么安慰,一时半会儿又想不出合适的话。
徐怀民抽完第二根烟,将手摁在包间门把上,“等会儿我留个号码,你们年轻人自己交涉吧。”,说完就作势离开。
丁烟一把拉住徐怀民的手,“不仅仅是这样的,舅爷。我想徐枫应该很努力地活着了,而且是为你们活着。如果真的有意自杀,又何必跟表婶结婚呢?表舅那么爱动物,他内心是很柔软的,甚至比我们都能理解死亡带给身边人的痛苦。”
徐怀民与何欣欣各执一词,也许都是假的。也许都是真话,只是徐枫生活的一个侧面而已。人是复杂的,江河遇风便会起浪,浪花也是繁复的,干流支流虽各行其道,但水流依然会交融。
徐怀民捏着门把的手紧了紧,没回话。一路走到前台,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纸条照着手机上的号码抄下串数字,递给丁烟,“这是芳玲的号码。”
丁烟从他手里接过,并鞠了一躬,“谢谢。”转身离开时听到一句,“既然你能懂,清明别忘了去看看,陪他说说话。”
丁烟愣着转身,朝徐怀民点了点头,“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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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爱华还躺在医院的病房里,丁烟从钟明丽那问到床号后,就赶去了医院。
查房的护士刚好从门里出来,拿着笔在塑料板夹着的纸上写着些什么,丁烟迎过去,“请问2号病床的姜女士情况怎么样了?”
护士之前没有见过丁烟,有些疑惑地问她,“您是?”
“哦,哦,我是她的侄女,今天受她丈夫委托来看看她。”丁烟故意把她和姜爱华的关系说得更亲密了些。
护士点了点头,将笔帽在塑料板上来回摁动,“是这样,姜女士病情有所反复,近一个月以来入院两次。不过这些天有好转,情况再向好就能出院了。”
护士也没透露什么比较实质性的东西,也许是职业素养吧,丁烟道谢之后,进门探望。
姜爱华躺在床上输液,护工则在和隔壁床的患者用方言聊天,音量大,语速很快,丁烟完全听不懂。护工见丁烟也没有任何反应,坐在床位配的唯一一张椅子上,翘着二郎腿。
丁烟将半路买的水果和牛奶放到病床前的桌子上,见姜爱华似乎是想坐起身,又缓缓摁住她摇头,“舅奶奶好好睡着,我妈今天忙让我带她来看看您。”
姜爱华还不能讲话,眨眨眼睛示意自己知道了。
丁烟打量着周围坏境。窗户关得很严实,有些闷,一间房两张床尾,中间用帘子可以隔开,只不过因为护工与隔壁床聊天的缘故两张床尾是通透的。姜爱华床头有着基本信息,姓名、性别和年龄,备注栏里插入了两张小字牌,有着看护、流食字样。
眼看接近饭店,丁烟问道,“要吃晚餐嘛?”
姜爱华摇了摇头。两人也不能聊些什么,丁烟又陪坐了十分钟后就告辞了,姜爱华也没有留她,朝她摆摆手。
徐枫生前有暴力倾向,想必刚刚在房间里用查看器看到姜爱华身上的伤痕就是他留下的吧,尽管已经入土一月有余,她身上的乌紫还没有消去……
边想丁烟一边出了住院部,往主楼六楼走去。西侧走廊尽头的房门紧闭,她想透过门中间镂空处往里看,但被挡的比较严实,似乎门内挂了衣服。丁烟只好在门侧面站着看窗外的风景。
“咚咚咚……”,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由远及近,又停在自己身边,丁烟听到有人说话,“有预约吗?”
转过头去,是个女医生,长直发,戴眼镜。丁烟赶忙摇头,“没有没有。”
女医生明显搞错了丁烟的意思,“没有预约的话请到这边来。”并且示意丁烟跟她一起去隔壁房间。
“不是不是,我不是来看病的,只是等里面的人。”丁烟说罢还指指门内示意,挤出一个尴尬的微笑。
“哦,对不起,我还以为你是来看病的。”女医生有些不好意思,似乎又想张嘴说些什么。
“吱呀——”,丁烟侧面的门打开了,刚好将她夹在窗户和门的角落里。一个有些秃头的中年男子走出来,又朝里面笑道,“谢谢你啊,覃医生。”
“没事,如果病情没有反复的话药可以断了,注意多休息才是”,温润和煦的声音,如沐春风。
听脚步声似乎是两人都走出了诊室,患者逐渐远离,而医生送了两步便没有再继续。
老远又传来一声,“再见,覃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