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歇一晚也是歇息,请吧。”静璇沿着竹梯的边缘拾级而上,精准地将手中的灯笼挂在门边的挂钩上,“村长家正是用饭的时候,我与他说一声,找各家要些好饭好菜,便作招待。”
“诶,不必了。”丁烟拉住静璇的手,“我们带了干粮。”
高映叶的包袱中确实带有干粮,但居起轩却是整日没进过米水,方才还只身爬上那般陡峭的悬崖,腹中早就空空。
“你们就别客气了,远道而来,能遇见都是缘分,请诸位进屋一叙吧。”二楼的正门处,一男子迈步而出。他留着齐肩的发,不曾束起,眼眸细长,往两侧微微上挑,配上一对吊梢眉,阴郁又狠辣。
“我是这里的村长,姓张,名云峰,也是名大夫。”男人脸色变得极快,侧头的同时展颜露笑,“静璇,你快些去各家借些饭菜,好作招待。”
“是。”静璇从二楼的走廊往内拐去,这屋子明显是有后门。
丁烟不着痕迹地将中间的位置给覃彧露了出来,覃彧探出手与丁烟交握,半晌后才听他道,“我们一行人是往南探亲去的,路过宝庄,借宿一晚,多谢村长慷慨相待。”
“这有何难?”张云峰将五人引进屋内。
屋中出奇地整洁,家具甚少,陈设甚简,张云峰摆摆头,“小屋不足一观,献丑了。”
“听说村长之前是做大夫的,还小有名气,师承何处啊?”高映叶盯着张云峰的手脚上下看了许久,在众人落座时朝他问道。
“哪里有什么名气,只靠自己摸索,看些书本罢了。”
“看的都是哪些书啊,可认得山中的草药?”高映叶少见地勾唇一笑,“说来不怕您笑话,我自小就想做大夫,却找不到合适的师父。”
张云峰跪坐下来,长叹道,“哎,若是我再年轻个几年,定能教你些什么,可这些年少有人找我求诊,原先脑子里的医方也忘得差不多了。”
高映叶有一搭没一搭地与张云峰闲扯着做大夫的事情,剩余四人也都各有所思。
李青坐在五人中的最侧面,他怎么看都觉得这个张云峰眼熟,却又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他。自己虽说活了一百八十多岁,可脑子却从不曾出过乱子,平日街边随意一撇的人他都会多少有些印象。
像张云峰这种周身都露着怪异感的人,他不可能不记得。
对于一个弱视患者而言,静璇来得很快,就像是城主接见宴请一般,她给众人摆上案桌和饭菜。
菜中有荤有素,红黄橙绿,四色菜品,外加小碗白米,又各带着一小壶清酒。
“慢用,我先退下了。”
“诶,静璇,你也辛苦了,留下来一起用饭吧。”眼见胡静璇拎入的食盒中还剩有一些,张云峰索性邀她共享。
“这”
“村长都这么说了,我们才是外人呢,你就留下来一起用吧。”丁烟朝静璇笑笑,又让出一人的位置,“和我坐一起,如何?”
“这不太好吧。”静璇还想着推脱。
“怎么不行?”丁烟拉着她的衣摆,“一起用吧。”说着就往她的碗中夹去了块猪肉。
居起轩吃的很香,不光将饭菜用完,就连清酒都续了半盏。
丁烟和覃彧早已辟谷多年,她象征性地拈了些菜叶入口,只说自己舟车劳顿,没什么胃口,要将好菜留给静璇她们。
覃彧也说没什么胃口,从头到尾只将他与丁烟壶中的清酒饮尽。
在张云峰与静璇的盛情之下,李青也多少用了些饭食。
从头到尾吃得最少的,反而是高映叶,她将背包中从巫医处带出的干粮取出,就这么干巴巴地掰着吃完一整个饼,连水都没喝。
问她,便说自己自小得了怪病,乱吃食物会浑身起红疹,痛痒难耐,就只吃自己的东西。
酒足饭饱之后,静璇给众人收拾好碗筷,又找来床垫与被褥,亲切地将床垫叠好。
张云峰甚至将三层楼的小木屋让给他们,自己则出了门,说随意找个屋共住一夜。
天彻底黑了下来,山间无风,也听不见有虫鸣鸟叫。
村庄中的油灯一盏盏地黑了下来,就连木屋前的灯笼都被静璇带走熄灭。
居起轩在被褥中觉得脑中昏昏沉沉,转念就陷入甜黑的睡梦中。
李青尚能撑着双眼,脑中却一团混乱,更别谈去回想到底在何处见过一个叫做张云峰的人。
高映叶看了看身旁的丁烟和覃彧,他俩的双眼也紧闭着。
门外的落锁声响起,只剩她一人还在清醒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