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她思考出来，谢寻琢又低下了头，对她轻声说道：“抬一点头。”

战珏只好继续扬起下巴，把细长的脖子完整地露出来。

药和水不一样，涂上去后有微微的刺痛感，可一向很能忍痛的她，却觉得还不如直接抽她几鞭子。

因为他手指碰过的每一处地方，都伴随着酥酥麻麻的感觉，令她忍不住咬了咬唇。

而谢寻琢也不再说话，认真仔细得仿佛在雕琢一件精细的瓷瓶。

如今正画到最脆弱的部位，必须万分小心地一圈一圈的抹上颜料，涂着涂着，还要小心翼翼地吹一下，让颜料快点干。

他每吹一口气，都让她如同即将掉落枝头的树叶，心口微颤。

战珏望着天，睁大了眼偷偷吐气。心想，这可比伤口自己好难熬多了。

虽然这么想，等他再次退离的时候，她却有些失落。

不过很快谢寻琢从里衫袖口处撕了一条白白的布条，搭在手上，说道：“好了，可以包扎了。”

这回没有等他提，战珏就自己把头扬起，早早地准备好了。她嘴角忍不住弯起，甚至还闭上了眼睛，看上去异常乖巧。

见她这样，谢寻琢靠近时轻笑出声，胸口微微起伏。

虽还隔了些距离，可连带着战珏自己也觉得随他一起震动了下。

她拿起一只手，悄悄放在了他的胸膛上。手下触感紧致，比看上去要厚实。方才被抱住时，她就觉得了，果然没错。

“外衫可能有些脏，所以取了里面的衣服。”谢寻琢专心缠着布，似乎没有注意到胸前的手。

这次没有太多肢体接触，战珏只感觉到脖子被牢牢裹住，不太舒服。她有些不愿地抗拒着，默默地将身子往后挪了几许。

谢寻琢欺身而近，左手从后圈住，将她抱回来，问道：“不舒服吗？”

“脖子上裹个东西，怎么能舒服？”战珏贪恋他身上凉凉的气息，没有挣开。虽然脖子上这个布条，让她觉得被人绑住似的难受。

“一会就好，你再忍忍，好吗？不然衣服会蹭到药，就白涂了。”谢寻琢耐心地劝说。

战珏没再说话，但看上去不太乐意，有些生闷气般地呆着不动。

谢寻琢察觉了她情绪的变化，便加快了手中速度，将伤口包扎好了。

“你看，已经好了。”谢寻琢轻握她下巴，将她扬起的头拉低和自己对视，笑着哄道。

“受这么点伤，便要花这么久时间去弄，若真受了什么重伤，岂不是要躺个七八天，还如何精进本事？”战珏别扭地摸着自己脖子，略带嫌弃，“你平时对自己也这样吗？”

“你方才开心吗？”谢寻琢拉住战珏试图扯松布条的手，不答反问。

战珏终于知道了，今日的谢寻琢到底哪里不一样。

平时他看着自己时，也是这样眼含笑意，温润而泽，甚至还觉得有点温驯可欺。就像林芝说的糯米团子，搓圆搓扁了，都还能重新捏回一个笑脸。

可现在的他，虽然还是笑着，却像糯米团子插上了一根硬邦邦的竹签，如果咬的时候不注意，会磕到牙齿。

她神思飞转，试图理顺当前的事情，可这一思索，在谢寻琢眼里便成了犹豫。

他眼中的水雾结成了薄薄冰霜，笑意有些冷：“战姑娘若不想回答，也不必勉强。”

战珏挑眉，有了头绪。

送饭的时候不是还叫我阿珏吗？

怎么又叫回战姑娘了？

她往前倾了几分，谁知他也往后退了几分。她只好抓住他的衣襟，把人拉回来，调笑说道：“方才我有一点不开心。”

“是吗？”看着近在眼前的弯弯笑眼，谢寻琢避开心中不愉的想法，强撑了一个笑容。

“也可以说，本来挺开心，可是后来又不怎么开心了。”

听见她的话，他连强撑的笑容也淡去了，眼中隐有波涛。

“也许抹药确实没有骑马有意思。”谢寻琢稳住心绪，平静开口，“不过我家里也没有草原，也不太懂它好玩在哪里。毕竟沉水城的人，也只喜欢泛舟听雨这种非常一般”

可他却发现，不知所云的话语接二连三的从口中冒出，好似有另一个人在说话，自己却无能为力。

正当他纠结无措时，话突然停了。

乌发拂过他下巴，一个温暖的吻印在了他的喉结处。

谢寻琢的心跳骤然停止，如同瞬间结冰的湖面，冻结了一切生机，可立马又似滂沱大雨降落在竹伞上一样，发出动人心魄的剧烈碰撞声。

咚，咚，咚。

见眼前之人呆滞如木偶，战珏暗笑，然后伸出舌头慢慢地舔了一下。

谢寻琢终于回神，胸膛起伏不止。他感受到一个湿湿软软的触感，想明白那是什么时，全身僵硬，血脉几乎要逆流。眉梢眼角红透了，连唇都微颤。

战珏起身，舔了舔嘴唇，嫣然一笑：“你替我敷药，我很开心，可是后面又不太开心了。因为你弄了那么久，都没有亲我。”

谢寻琢见她舔唇，原本就心雷如鼓，如今直接鼓破声停，仿佛裂空了一块，有飓风从胸口灌进去，呼声猎猎。

他努力找回思路，却发现自己连冰心诀的第一个字也想不起来了。

“你喜欢我，不是吗？”战珏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