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女儿倒是很有胆气,随你。”
景元帝背着手,在东北、东南猎场运来的飞禽走兽之间挪步,他在前走,谢旭在旁边跟着,孟德和郭易缀在最后,他们绕着这些猎物走得缓慢。皇帝最后停在一头肚皮上写了“谢”字的小野猪近旁。他双凤眼微垂,道:“一箭穿眼毙命,这准头和力道,不得了。要不往后她替你得了,比你上场总糊弄要好。”
“除非必需,臣还是少造杀孽为妙。”谢旭嘿然一笑,道:“小女嘛,从小在江湖杂派中长大,有些武功底子,但也多是运气好。”
“也不全然。”皇帝道:“朕瞧着,这一箭倒是有点王将军的影子。”
谢旭一笑:“她还差得远呢,怎么能跟定远将军比?”
“朕还以为你有意帮朕培养栋梁呢。”景元帝微微一笑。
“臣与小女重逢得艰难,臣私心是不想让她折腾这些的,每天吃好喝好开开心心不就成了嘛。但孩子年岁小,想去尝试新事物,尝试一下那总是没错。”
“你倒开明。”
谢旭拱手:“对了,陛下,臣还有一事想说。”
“什么事?”
谢旭恭敬道:“如今臣春暖花开,这‘鸿雁’是否该到了北归的时候?”
皇帝环顾一周,转身笑道:“你竟比朕还着急——不必,鸿雁兵符且继续拿着吧,朕信你。”
“是。”
皇帝招招手:“走吧,天色晚了,是时候收拾收拾,去行宫了。”
朝臣簪缨更衣,宫嫔女眷梳妆。谢旭刚要同皇帝拜别以回房更衣,就见一小宦官猫腰低头到孟公公身边低语。
皇帝问:“孟德,怎么了?”
孟德躬身道:“回陛下,谢姑娘在东南猎场受了伤,已经由宁肃侯先行护送回来了。”
谢旭连忙道:“陛下!”
皇帝了然道:“立刻找随行御医去给谢家姑娘医治。”
“是。”
“嚯哟你好凶哦!把手往狼口里头伸,你不要你的手啦?你晓不晓得再深几毫,你腕骨就要被咬断?”谢旭踱来踱去,定下步子又道:“姑娘家家,手都伤成这副模样啦!留疤难看死,你后悔一辈子!遇险烟花怎么不用?”
先前的麻沸散已经失效,谢如愿不知是冷得还是疼得,连身上裹着的毯子跟着她发抖,耳畔又是谢旭漏着川音的大声训话,她实在是有点头昏,嘟囔道:“那个时候,怎么有空放烟花啊……”
松叶见状,低声说:“侯爷,热水已经烧好了,姑娘浑身还湿着,等会要风寒了。”
御医收拾着药盒子,叮嘱道:“姑娘的手虽万幸没伤着要害,但在结痂前也万万不要沾水,否则容易溃烂。”
谢旭立刻吩咐松叶:“你可得留神她的手!”
“是。”
宁肃侯射白虎而归,毫发无损,无可争议地拿了首日第一。白虎被抬来给皇帝过目后,就立刻搬运回行宫处理。
皇帝瞧着榜单,颇惊奇道:“谢姑娘拿了第三?”
萧吟行回道:“是。两匹灰狼,一头野猪。”他像是想起什么,话忽而一顿。
皇帝点点头:“估计不输你母亲年轻的时候。”
“陛下。”萧吟行道:“臣在猎场漏拿了重要之物,请求陛下准许臣返场取回。”
皇帝挥挥手让他去了。
萧吟行远离了喧嚣来到谢如愿杀野猪的区域,用火折子照明搜索一番,终于在不起眼的地方找到了个小记号。他静静一听,拨开笼在簌簌的声源上头的长草,翻出了整整三只小野兔。它们掉在陡峭深坑里,吃着里头布好的细碎的草。
不一会儿,皇帝看见说是要取重要之物的宁肃侯抱了三只兔子回来。
堂堂宁肃侯两手按三只兔子在计数官面前,说是要给谢姑娘加上。毕竟是职业生涯至今头一回,计数官一时间无言以对。
这可是坏了规矩的事。但宁肃侯偏偏又说是谢姑娘嘱托了他,只是他忘了拿。计数官面露难色,将目光投向孟德,但孟德撇开眼,假装什么也没看到。
计数官只好把之前宁肃侯和谢姑娘给他的两袋银子拿了出来和兔子脸贴脸。抬眼一瞧,宁肃侯还在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就在计数官准备给这位爷跪了的时候。宁肃侯终于拎着兔子耳朵走了。
谢如愿得了第三,加上三只兔子,就能超过排在第二的太子嵇铭煜了。
算了,反正还有明年,宁肃侯潇洒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