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岁将至,城内挨家挨户,屋里门前都挂上了灯笼,坊市之间全然红装。不仅仅是对联,烟花炮竹也卖的火热。偶尔窜上天的银花会消失在白昼里,玉京至今没下一场雪,却也不妨碍年味愈来愈浓。
包饺子用的菜板被抬进了谢如愿屋里。谢旭和谢如愿坐在一侧,一人手里摊了一张圆皮,目不转睛地看着萧吟行添馅儿。
“最简单的一种,先用这里对着虎口。”
谢旭和谢如愿点点头。
“然后一挤——就好了。”
谢旭盯着桌上这个白鼓鼓的饺子:“就好了?刚才怎么对准虎口来着?”
“这样吗?”谢如愿学着一捏——然后把馅儿挤了出来。
她大惊:“完了!”
萧吟行:“……要不,你们擀皮吧?”
谢旭:“怎么擀?”
“伯父手大力气大,还是负责揉面切块儿吧,擀皮让雁雁来。”
谢如愿猛地被点名,立刻紧张起来:“我?怎么擀啊?”
“先撂一点面粉,将小面块拍扁,一手捏着一侧微微抬起,一手用擀面杖擀另一侧,然后转圈换方向再擀,直到中间厚四周薄,大小和你的掌心差不多就好。”萧吟行一边说着,一边擀皮,话音落下,一张面皮也成型了:“我和你一起擀面皮,你可以多试试。”谢如愿点点头,拿起自己那根擀面杖开始有样学样。
第一回合,不规则的圆皮被萧吟行勉勉强强包成了饺子。
第二回合,面皮黏在擀面杖上,被萧吟行撕下来重新擀好包馅。
第三回合——
谢如愿佯装喜极而泣:“终于圆了。”
萧吟行叹了一口气:“值得表扬。照这个速度,也就约莫明早能吃上饺子吧。”
倒是谢旭在一旁手起刀落,切地得心应手,不亦乐乎。
“杏花。”
谢柔柔倚在床头静坐,虚弱的出声问道:“你在做什么?”
杏花闻言,立刻放下手中的药膏过来:“姑娘,是想喝水了吗?”
谢柔柔点点头:“你在做什么呢?”
杏花将水端来,说:“奴婢在给姑娘和药膏呢,姑娘一天涂两回,勤用两个月就能好了。”
“你知道谢如愿……最近在做什么呢?”
杏花说道:“谢姑娘好像还在卧床,听说是病的挺严重的。”
谢柔柔的唇角轻轻牵动。
虽然她毁了容,但还有药膏可用,将来还能痊愈,再用些祛疤的护肤品就成了。丑也就丑这一段时间,她可以忍。
但是谢如愿——这只能算她自己倒霉。
杏花道:“姑娘的亲哥中举,姑娘的病又能在两月以后好转,姑娘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谢柔柔掩去眼底的阴翳,笑道:“就你会说,快来给我上药吧!”
杏花将药碗端来,用平勺舀药为谢柔柔敷面,道:“姑娘,那新年宫宴,咱们就不参加了?”
“不参加了。”谢柔柔叹气:“都怪我,若不是我,哥哥也能去的,可是如今嵇明珠一闹,大家都知晓我病了,他若是参加宴会,难免遇人追问,甚至还要遭人闲话。”
“可您和谢表公子都不去,琼琚公主肯定又会担心吧?”
谢柔柔轻声道:“她怎么会担心我?”
杏花不解:“可是公主上回差点亲自来府上找您啊!”
“是啊,因此她发了大火。不是么?”谢柔柔淡淡道:“闹得人尽皆知。”
杏花悻悻然不语了。
“你知道琼琚公主为什么待我如此好吗?”谢柔柔忽然道。
杏花老实回答:“奴婢不知道。”
谢柔柔又慢又轻地说:“凡事都讲究对症下药,稀罕玩意儿才讨人喜欢。琼琚公主什么也不缺,可嵇明珠却什么也不是。”
杏花不明所以地望着她。
谢柔柔轻叹:“世人奉承琼琚公主,而我,奉承嵇明珠。这便是区别。但她若单是什么忙也帮不上的嵇明珠,那我也实在懒得伺候。”
一锅饺子还是不可避免地破了几个,然而无伤大雅,盛到碗里照吃不误。桔梗和松叶给许阎、郭易送饺子去了,剩下谢旭、谢如愿、萧吟行围在一起吃饺子。
“白菜猪肉馅儿是好吃,但韭菜鸡蛋更胜一筹。”谢如愿坚持道。
谢旭:“我都可以,下次包韭菜鸡蛋的?”
萧吟行:“……我拒绝。”
谢如愿:“你不爱吃韭菜?”
萧吟行反问:“怎么会有人爱吃韭菜?”
谢如愿瞪他:“韭菜怎么了?”
萧吟行:“……下次单独给你包一盘。”
谢如愿心满意足地点点头。
等二人你来我往之后,谢旭才发话问谢如愿:“新年宫宴,你还打算去?”
“去。”谢如愿点点头。
谢旭郁闷:“你不是在装病吗?”
谢如愿道:“光说病,不让人看见,怎么让人知道自己病的多重呢?”
谢旭瞧着狼吞虎咽的谢如愿:“雁雁,你这样……”
话音未落,谢如愿倏然唇瓣翕动不止,全身也轻颤起来,她手中的勺子磕在碗沿儿上“咣啷”一声,谢旭猛地站起来,萧吟行立即道:“雁雁!”
谢如愿用手捂着胸口蹙眉道:“爹,女儿——”她停下来喘息两口,“装的像不像?”
萧吟行:“……”
谢旭:“……臭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