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漾王战死当天,原本不对付的大臣统一进谏,边关无人镇守将会大乱的奏折叠满御案,而君王对此并没答复,商议此事也是草草带过,大臣们皆有不满,又不敢站出来与君王对峙。
在众人憋了七日后,传来两个消息,一个是王师首战大捷,破除“北漠无北漾王便不可的传闻”,给了周围几个部落一个警醒。
第二个是君王特意求和,两年后将及笄的王女远嫁到南萧,以示交好。
而陈瑾之那日在三军面前说的话,不到三日就被传到淮都,君王龙颜大悦特传诏他入城。
这是陈瑾之八岁离开后的第一次回淮都,还是那般热闹非凡,城街两头的酒肆小摊没停下的叫喊声,以及匆忙赶路的车马,黄昏的残霞微弱地洒在房檐楼阁之上,生生给淮都的夜色增加了些许粼意。
黄土之下,皆埋白骨,廖廖云烟,不过浮生若梦,如履平川。
看着不远处的宫门,想起每每王叔回城之后心情都低落几日,陈瑾之突然就有些乏了,“殿下。”正当陈瑾之停下脚步的时候,守在宫门的士兵纷纷作揖行礼,面前此起彼伏的叫喊声。
陈仟行因为北漾王妃的病情,比陈瑾之提前回来了一段时间,“王兄,你一定想问他们离那么远,是怎么认出你的?”陈仟行默默的看着他略带惊愕的回头。
后者示意他开口接着说,“我们一行人腰佩刀剑,脸颊皆带铁皮面具,除了我们王师,好像也没谁了。”
陈瑾之轻微颌首,淡意的眸色冷了几分,这五年乃至以后的日子他都是宫里的一颗棋子,稍有不慎,也会落得王叔那般,自出生在帝王家,便无自由可言。
身后的二十余人被陈瑾之安置在宫外,“王兄,你怎么了?”陈仟行比他小了两岁,自他懂事之时陈瑾之就在了,好歹也是一起长大的情分,自两人进了宫,陈瑾之的眼神明显不对劲。
“乏了。”他说,陈仟行刚想接话让他休息,一想到身处何处,生生憋了回去,应了一声。
从中宫过去,一路上的人多了起来,见到两人,清一色的跪了一地,陈仟行没见过这场面,脸上的笑意没停过,在陈瑾之的察觉下,陈仟行收了笑脸,只因他一贯觉得人都是平等的,也就不许王师的所有士兵、将领觉得高人一等。
层楼耸立的嘉泽殿在北漠算是一绝,初入淮都只轻抬眼,便能轻易看到只能在画中一见的古楼,古楼位于王宫中央,以四层的层高为限,松柳扶檐、两江护集,当今君王多是用来宴请众臣或共赏家宴。
“臣,陈瑾之拜见君上、君后。”
“臣,陈仟行拜见君上、君后。”
然后,就是复杂的一系列互相问候,陈仟行不知道陈瑾之累不累,反正他是脸都麻木了,还好君王不介戴面具进宫,半遮的铁面在宫灯的照射下,让人根本看不清他生无可恋的表情。
以前在边关时,穿着盔甲没日没夜的打仗,最期待的就是着长袍的时候,现如今进了宫,没了厚重的盔甲,讲究坐姿、繁文礼节,倒是比练一天剑都累。
这次的家宴,没了那么多约束,王子、王女都可随意走动,待陈瑾之落座,陈听最先起身,身边的丫鬟替她脱去披风,跟着她来到穿着澹澹锦面长袍的人面前,少年眉色俊朗,因为面具的原因,只看得嘴角的弧度轻勾。
“王弟。”陈听找了个他旁边的位置坐下,仅用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听闻边关战火连绵,无意间就能丢了性命,将在外,王命有所受有所不受,切勿逞强,阿姐日日眼望边关,终盼你平安归来。”
“在这偌大的宫墙中,只有我们三个是一母所生,询弟有母后,日后还有继承王位的可能,余下妃子的子嗣皆有其部落支持,日子倒不会难过,只是阿姐怎么也想不到父君会让你一人去往边关,与黄烟做伴,同雁群而归,阿姐及笄后会嫁去南萧,却独独放心不下你。”
北漠王室,光子嗣就十来个,还不说君王无意种下的因,死的死,活的活,君后若兰云孕育三个孩子,又是君王的发妻,即使没有母家也照样过得好。
程妃凌落是凌泽部的大王女,嫁过来三年就生下一男一女,宣妃果致儿是被果真部送来议和的,不甘困于王城,反抗无果后,生了位体弱多病的王女,便疯了,其余的子女都是赏了府邸,封了块地,离了淮都。
“阿姐,不必忧心,瑾之定会顾好自己。”陈瑾之漾着笑,回道。
“殿下。”待陈瑾之轻微抬头后,敛秋才看向自家主子:“公主,我们该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