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泽站在太平当铺的厅堂里,如刀般雕刻的侧颜镀上了一层清冷的寒光。
周九然看着南宫泽,心里突然间生出了一丝的欣慰。
弃剑阁,终究还是后继有人。
南宫泽的人品武功,无一不是万中无一,就是……
就是年纪也差不多了,改日应该让老爷给他催催婚了。
周九然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南宫泽似乎察觉到了周九然的笑容,转头看着周九然,问道:“这里……没人了?”
周九然答道:“有个扫地的老杂役,已经让我轰走了。”
南宫泽似乎无尽唏嘘,沉声道:“这里……物是人非了。”
周九然笑了笑:“大公子日后是要接管弃剑阁的,如此多愁善感,可无益于此。”
南宫泽道:“九叔取笑了。”
周九然哈哈一笑:“不敢。”
南宫泽叹了口气,低声道:“过几日,还劳烦九叔差人过来,这里的生意,还是要做的。”
周九然点了点头,神情肃然:“弃剑阁的生意,在这太平的日子里也不是那么好做,若没有这些店铺补贴,日子就难过了。”
南宫泽闻言,脸上神色略显落寞。
周九然勉强笑了笑,接着说道:“这里打理的也算井井有条,所有的账目都对得上,差人接手也容易一些,阿华!”
门外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应了一声,跑了进来,想必便是那个阿华。
阿华长得敦厚周正,看起来极是可靠,此时站在一旁,道:“公子,周爷。”
周九然指了指阿华,对南宫泽道:“这阿华在这里也呆了几年了,机灵得很,把这里交给他,错不了。”
阿华头也不抬,低声应道:“周爷抬爱。”
南宫泽看了看阿华,似乎甚是满意,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周九然见南宫泽心情转好,又道:“这里应没什么问题了,只是……”
南宫泽见周九然有些犹豫似乎有什么话不知该说不该说,便道:“我在九叔面前只是个小辈,九叔只管说就是了。”
周九然摇了摇头,道:“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说也无妨。”
南宫泽微笑道:“九叔神目如炬,定是发现有什么异常的事,也告诉告诉我,让我开开眼。”
周九然呵呵一笑:“哪有什么神目如炬,我和你爹都是老头子了,这江湖的将来是你们年轻人的。”
南宫泽摇摇手,苦笑道:“九叔可不老,上次陪九叔喝酒,差点把我的小命搭进去,你还好似没喝酒一般。”
周九然听得南宫泽夸赞,不觉飘飘然了起来——老人,本就最希望别人夸他年轻的,于是便信步踱到了内室,拉开了一扇暗门。
南宫泽跟着周九然走到内室,却见打开的那扇暗门之内,放着一些杂七杂八的事物,有看起来是信手涂鸦的画作,还有似乎是酒后乱写的字帖,甚至还有女子的亵衣和不知何门何派的武功秘籍,但就是没有一样值钱的东西。这些东西上布满灰尘,想必是许久没有人动了。
南宫泽不解道:“九叔,这……”
周九然道:“你也知道,当初二公……他接手这个当铺之后,我便每月来这一次,这里的东西,他当初也让我看过。”
南宫泽听得周九然此言,神色顿时黯然。
周九然继续说道:“这里的物事,本就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也有店里伙计的杂物,不是典当来的,便就这样放至这里了。别看我年岁大,我看过一眼的东西,那便决计忘不了的。这几年来,我看这里的东西基本也没有变过,除了……”
南宫泽顿觉有趣:“九叔,你的意思,这当铺里值钱的东西没有少,不值钱的东西倒是丢了?”
周九然微微颔首:“我只是觉得奇怪,这里最早本有一幅美人图,虽然画工尚可,但绝不是名家之作,装裱的地方还有火熏的痕迹,值不了几个铜钱,但现在,却单单只有这幅画不见了。”
南宫泽微微一笑:“既然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不见了那便算了。”
周九然道:“也罢,我这几年也没怎么到这里来,那幅美人图也未必便是这个时候不见的。”
南宫泽道:“一幅美人图就把九叔迷成这个样子,让我倒是想看看那美人,究竟长得什么样子了。”
周九然哈哈一笑,却仍心有疑虑的看了一眼那覆盖已久的积尘,但终究还是摇了摇头,轻轻的关上了那扇暗门。
……
新安城,城西。
这里离洛阳并不算太远,街上车水马龙,甚是繁华,而愈往西去,便愈是热闹起来。即便是街角处那简陋的茶摊,也会有行人络绎不绝的光顾。
那茶摊只有两张破旧的桌子,每张桌子边上放着四条更为简陋的板凳,两张桌子中间是着烧得噼啪作响的柴火,柴火上挂着一口破锅,锅里煮的便是那茶碎了,仔细闻去,却还有几分的香郁。
茶摊的主人却是个年轻人,躺在了柴火旁的板凳上,用一顶破帽子遮着脸,臃肿的棉衣紧紧包裹在了他的身上。
可一旦转过这茶摊的街角,那虽甚是通达的大路上,便开始人烟稀少,再往西去,那更是一个行人也见不到了,只有数个衣着华贵的家仆样的男子,在这附近盘桓。
如此看来,倒是那个茶摊处反倒有着几分市井之气。虽然天寒料峭,那两张破桌子上倒也坐着三个人,一边喝着茶,一边在那里高谈阔论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