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崔闻发现自己变了。
他不再是从前那个空有一身抱负与本事却怀才不遇的少年了,他不再激愤,不再冲动,甚至开始喜欢他现在的生活了。
现在这种……平平静静的生活。
因为他已不再年轻。
人总有年少轻狂的时候,可曾几何时,便不知不觉被岁月磨平了棱角,压弯了腰,此时的崔闻,只想在这落日余晖下悠闲度日,不问江湖。
他呷了一口酒,咂咂嘴,慢慢品味这其中的辛辣与苦涩,然后便舒舒服服的躺在了椅上,双目微闭。
可就在他几乎要入睡的时候,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却响了起来,崔闻睁开双眼,虽有愠怒,但看到那张笑嘻嘻的脸与他手上提着的美酒,不自觉的气又消了一半。
“崔判官,小子又有事情需要来劳烦你了。”
崔闻望着冷阳那玩世不恭的样子,可那一双眸子却偏偏甚是深邃清澈。
冷阳见崔闻一时没有回答,又笑嘻嘻的上前走了两步,拎起酒瓶,笑道::“不敢白白劳烦崔判官。”
崔闻哼了一声,无奈般摇摇头,低声道:“无事不登三宝殿,你这小子……”
话音未落,崔闻已然站起了身来,端坐在椅子上,问道:“闲话少叙,什么事情?”
冷阳先是恭谨的把那一壶美酒放在了地上,旋即拉过来另一把椅子,走到了崔闻的身边坐下,正色道:“久闻崔判官熟知天下伤势,那日时间仓促,尚未来得及请教,今日自是当再次拜会。”
崔闻嘿嘿一笑,一把拔出了酒瓶上的塞子,放在鼻下一嗅,品味了半晌方道:“小兄弟,就是看在这壶’刘伶醉’的份上,我也定是知无不言。”
冷阳点点头,道:“判官,那我也不和你兜圈子了,我就是想问问,假如一个人……呃,他死了之后身子坚硬如铁,且又彻体严寒,这是……是如何造成的?”
崔闻闻言一愣,不自觉的皱起了眉头,旋即又哈哈一笑:“小兄弟,你可是要巡查某人的死因么?不过,我也不是大罗金仙,单凭你这样子说……我也不好判断呐。”
冷阳面上一红,虽知自己唐突,却也不想与崔闻说起秋一敌之事,只得继续觍着脸道:“判官博闻强识,想必能说出几种可能吧。”
崔闻笑道:“可能倒是有,只不过……那人身上有无伤痕,死去几时,武功高低,我都统统不知,只知他的尸身僵硬寒冷,这死因确是难以揣测。”
冷阳叹了口气,道:“判官,其实……我也不敢确定自己看到的是不是一具尸体,故此……唉……”
崔闻奇道:“怎么……莫非那尸体还自己动了不成?”
冷阳摇头道:“倒也不是,只是其中的……其中的蹊跷实在太多,我不知要如何说才好。”
崔闻见冷阳吞吞吐吐,知道他定有些事情不愿告知于己,便也不再强求,道:“那你便把看到什么大体上告诉于我。”
冷阳定了定心神,挠了挠那一头乱发,徐徐说道:“我看到的那具尸首,若是错略算来,应是死了至少一月有余,可那尸身栩栩如生,恍如在世一般。也不知是天冷寒凉还是为何,那尸身甚是冰冷,好似覆盖了一层极为坚硬的冰甲。可……可那尸身上并未看到伤口,也未看到任何打斗的痕迹。”
崔闻略一沉吟,道:“若是被毒杀,那也犹未可知……或是杀他之人武功远胜于他,一击毙命,也不是没有可能。”
冷阳欲言又止,深深吐了口气,无奈的说道:“可……可我觉得那人的武功……至少远胜于我。”
崔闻一惊,抬头看向冷阳,双眼里尽是惊诧:“小兄弟,你的武功尽得’天狼宫’精髓,现如今又不知如何习得了’鬼印决’,倘若你说的那个死人武功远胜于你,那他的武功岂不与南宫铁或秋一敌相仿?”
冷阳自知多言,只得微微一笑,岔开话题的说道:“不瞒判官,前些日子’鬼王’前辈救了小子,又把’鬼印决’倾囊相授,所以……才会如此。”
崔闻恍然点头,心里却也知道冷阳不愿透露此人的身份,便又说道:“我本以为若是通体冰寒,有可能是寒山剑派之人所为,不过听得你说那人武功甚高,那便是寒山剑派的祖师爷复生,恐怕也不能伤其分毫。要么……便是两人甚是熟稔,攻其不备。”
冷阳摇摇头:“决计不会。那人独自深居数年,不与任何人来往,若是寒山剑派之人,恐怕未到那人身前,就早已人头落地了。”
崔闻嘿嘿一笑,道:“小兄弟,你这倒是难住我了。”
冷阳挠了挠头,苦笑道:“我也是苦思冥想,却怎么也想不明白。不过……判官见多识广,却不知如唐门或归燕楼这般的门派世家,可有那样的奇毒?”
崔闻拿起那酒壶,呷了一口酒,半晌方道:“按照小兄弟所说,那人武功奇高,又不与他人来往,就算是唐门之人要杀他,恐怕也未必会轻易得手。再者说来……我也确实不知哪个门派会有这样的奇毒,竟能让人冷如寒冰,小兄弟来次找我,却帮不上忙,实在惭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