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安一头雾水,又迷惑地看向宋瓷,“宋知青,你哥这是怎么了?”
宋瓷忍俊不禁,开玩笑道:“他疯了,别搭理他。”
别人都知道江恂是他的继兄,但没有人会想到江恂会是她的对象,宋瓷总觉得有种偷情的感觉。
吴安还不知道江恂与宋瓷的关系,他一边帮江恂收拾行李,一边讲了个笑话,“宋知青,江恂忒坏了,你不知道他把我骗的多惨!之前他对我说他喜欢的女孩叫宋小雀,我费了老牛鼻子大的劲儿打听,终于打听到宋小雀这个人,结果,你猜怎么着?”
五月份的天气已经开始热了,军工厂的宿舍里,更是一片闷热。
宋瓷热得不行,听到这话,她倒是来了兴趣,“怎么着了?”
江恂告诉过她,“宋小雀”其实指的就是她,但听吴安话里的意思,真有“宋小雀”这个人。
吴安道:“隔壁纺织厂有个宋小鹊,不过啊,是喜鹊的鹊啊,那姑娘嗓门大的啊,十里外都能听到她的声音,见我打听她的名字,人家姑娘还以为我喜欢她,把我当成了臭流氓,一见我就瞪着我。”
宋瓷忍不住笑了起来,“真有宋小鹊这个人啊,这也太坑了。”
吴安附和道:“是吧,江恂把我坑的太惨了。”
吴安闲着没事,打听到纺织厂有个宋小鹊,这个宋小鹊出来见吴安的时候,可把吴安吓了一大跳。
吴安继续道:“那个宋小鹊,梳着双马尾,穿着一身大红绣花的上衣,脸圆乎乎的,看着可喜庆了。我还奇怪呢,心想江恂的眼光怎么这么特别,给我吓了一跳,我赶紧回来问江恂,才知道是我认错人了。”
宋瓷乐了,等收拾好行李,她走到江恂身边,好笑地道:“你说说你,当初干嘛编出个宋小雀的名字?”
江恂摸了下鼻尖,无奈地道:“我也没想到真有这么个人。”
在军工厂一年多的时间里,江恂和吴安的交情还算不错,临走之前,他们约好了,有空的时候让吴安来江家做客。
把行李放到客车上,距离发车还有段时间,江恂和宋瓷决定先去国营饭店吃饭。
吃完饭,出去国营饭店,江恂掏出几张票递给宋瓷,“这是我和其他同事换的。”
宋瓷低头一看,脸红了起来,“你给我这些票干什么?”
江恂给她的是买月经带的票,继兄兼未来对象,给她这种票,真的挺尴尬的。
江恂也有些不好意思,碰了碰鼻尖,“你…不是需要吗?”
女生买月经带也是要票的,江恂不在军工厂上班了,他就把手里的票和别的同事换了,他本来想全换成点心票的,考虑到宋瓷,他就把其中一半换成了月经带的票。
宋瓷脸更红了,“我…我有的。”
第一次去江家和江老太太相认的时候,她来例假弄脏了裙子,恰好被江恂看到了;现在,为了她,江恂又和别的同事换月经票。
宋瓷不敢想象在江恂的心里,她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形象。
江恂笑了下,“拿着吧,总能用得上的。”
她不要面子的吗?
宋瓷嘀咕道:“你怎么总操心些奇奇怪怪的事啊!”
江恂笑着看她一眼,依他看,宋瓷不是小白孔雀,而是个小白眼狼,给他月经票她还不乐意。
和别的同事换月经票的时候,同事们都在打趣他,他也是很尴尬的好不好!
*
眼看陆续有知青回城了,沈然在乡下也待不下去了,陆让的回城,更是让她焦急万分。
沈然心里清楚着急也没有用,但她还是焦急不已。
她知道自己应该好好复习,她想多买点资料,但高考取消多年,图书馆里根本就没有卖有关高考的资料,她没有买资料的途径,也没有买资料的钱。
自从过完年后回来响水大队,陈舒就不给她打钱了,沈然很是不高兴,写了封信问陈舒要钱。
她以为自己写信了,陈舒会给她一大笔钱的,结果过了半个月,她收到包裹一看,傻眼了,里面就只有二十块钱。
沈然快气死了,她知道陈舒每个月工资都有五六十块呢,结果就寄来这么一点儿。
手里没有足够的钱,沈然在乡下的日子比不上之前舒坦,等看到别的知青回城了,她又眼红了,她也想回城。
沈然爸爸死得早,沈然的妈妈陈菊,又是个不中用的,沈然想来想去,能给她找门路回城的,只有宋含章。
这次,沈然特意给陈舒打了个电话,沈然在电话里声泪泣下,陈舒心疼得不行,答应沈然会把她弄回北市的。
挂了电话,陈舒去到了宋家。
因着两人没离婚的时候经常吵架,其实陈舒不是很乐意来找宋含章。
听闻来意,宋含章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他最近是在忙着找关系,但他只会把自己的女儿弄回北市,至于沈然,就是在乡下待一辈子,也别想让他帮忙。
对于陈舒的娘家人,宋含章很是反感,他还说,他可没把沈然和陈菊母女俩当亲戚,他没有这种上门打秋风臭不要脸的亲戚。
陈舒自己也没有人脉,没办法,她只好给沈然回了个电话,“小然啊,你别急,知青回城没那么容易,我也想让你回来,但我也使不上劲啊!”
沈然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姨夫不是认识的人多吗,你去找他去。”
沈然口中的姨夫,指的就是宋含章。
陈舒无奈地道:“我去找他了,但小瓷的爸爸也就是个中学老师,他能认识多少人?他要是能帮忙的话,小瓷还至于在乡下呆着?”
沈然不高兴地道:“姨父到底怎么说的?”
陈舒没法子,只得把宋含章的原话重复了一遍,“小瓷的爸爸说,他帮不了忙,你就是在乡下呆一辈子,他也不管,他还…还说……”
沈然脸色更难堪了,咬着牙道:“还说什么了?”
陈舒对着电话筒道:“…还说你和你妈爱上门打秋风,臭不要脸!”
臭不要脸???
沈然气得要吐血,她就不该嘴贱问这些话,她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就是这么看着姨夫羞辱我和我妈的?”
陈舒讪讪地道:“小然,你冲我发什么火啊?我不想说的,是你非要让我说的。”
沈然更气了,感情到头来还是她的错!
沈然不高兴地道:“反正你们就是不想把我弄回北市呗,那也行,我没钱了,你再给我打点钱,那我就不麻烦你了。”
陈舒手里哪里有钱,自从答应了宋瓷,最近这几个月,她每个月都得给宋瓷寄30块钱和一些粮票。
陈舒为难地道:“小然啊,不是小姨不给你钱,小姨也心疼你,但小姨最近实在是手里没钱,这样吧,我从我的饭钱里头省下十块给你寄去,行不行?”
沈然难以置信地道:“十块钱?”
“怎么,小然,你嫌少?”陈舒出主意道:“你妈手里应该有钱,要不,我去问你妈要点钱?”
沈然的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她当然知道她妈有钱,可她就是不想花她们家的钱,才去问陈舒要钱的。
沈然迷惑了,这次打电话,也不知道陈舒是真的担心她,还是故意羞辱她呢?
其实沈然手里还有点钱,她是不可能从自己家里拿钱的,她只好道:“不用了,我不缺钱,小姨你自己留着吧。”
又是写信又是打电话,浪费了沈然不少钱,到最后她却什么都没捞着。
心情不好,就容易吵架,沈然攒着一肚子的火气回到了周家,她看周家人不顺眼,很快就和周家人吵了几架。
沈然刚搬来周家的时候,周家人拿了她的口粮,她们闹的很不愉快,但后来在大队长陆远山的调和下,周家人后退了一步,决定每个月只拿沈然二十斤口粮,把剩下的三十斤口粮还给沈然了。
这段时间,周家人也没找沈然的事,结果,沈然还对着她们甩脸色。
周家人也不是吃素的,周家嫂子站到沈然住的屋子的门前,叉着腰,“你这个臭不要脸的,是你女马死了还是怎么的,天天哭丧个脸给谁看呢……”
周婶子骂人可不讲究,她难听的话一句接一句的往外撂,骂上三天三夜都不重复。
沈然就是把房门关上,周家人骂她的那些话,她也能清楚的听到。
沈然脸色狰狞,恨不得扇周家人几巴掌,但她住在周家,也奈何不了周家人。
更糟糕的是,赵老六也出狱了。
赵老六蹲了那么长时间的局子,在监狱里他可是吃了不少苦,被放出来后,他不敢再来骚扰江老太太,也不敢再得罪江家人。
但赵老六心里有气,只好把火撒到了沈然身上,赵老六觉得当时他是受了沈然的挑唆,才会被抓进局子里的。
这不,在村里,赵老六一碰到沈然,要么拿石头砸沈然,要么就是说些难听的话骂沈然。
沈然最近的日子可谓是苦不堪言,躲在家里,要被周家人欺负,她骂不过周家人,可出去了,赵老六那个老不死的,又总是拿石头狠狠砸她。
从王宝芙口中听到这些消息的时候,宋瓷没什么反应。
沈然的这些事情,对她来说就是放松时刻听到的一个笑料罢了。
周家人和赵老六固然有些过分,但也是沈然自作自受,如果沈然不算计赵老六,也不乱对周家人发脾气,别人又怎会这么针对她?
*
刚开始的时候复习教材,但学了一段时间后,最重要的还是要多做题。
需要做的题也分为两种,一种是各科的习题,一种是试卷。
因着高考取消多年,很多地方的图书馆是关闭着的,单位内部有图书馆的话,才可以借阅到资料。而和高考有关的资料和试卷,书店里也是找不到的。
好在,有宋含章在,江恂和宋瓷不用太操心。
宋含章在学校图书馆以及其他同事那里找到了历年高考试题和文理各科的课后习题集,寄给了宋瓷。
但江恂和宋瓷的户籍不在一起,江恂还需要找到河省的历年高考试卷,他拎着东西,去了给他补课的县一高的王老师家里,那位王老师收了礼,利落地帮了他的忙。
县一高的图书馆里确实有历年的高考试卷,但卷子的份数并不多,江恂只能先拿回去借阅,过段时间还要还回来。
拿到真题试卷,江恂如饥似渴地读书做题,辞去了军工厂的工作,他有更充足的时间可以做题。
过年回来的时候,宋瓷还从北市带回了不少风油精,这些风油精是宋含章单位发的,宋含章用不上,她就带走了。
到了夏天,风油精可就派上用场了,春困夏乏,难免会有打瞌睡的时候,这个时候,江恂和宋瓷两个人就会在太阳穴上涂些风油精来提神醒脑。
灼热的日光烘烤着大抵,他们俩坐到树下的阴凉处,一边扇风,一边做题,一个人想偷懒了,另一个人就会监督对方。
身上的衣服被汗水打湿了,一滴又一滴的汗珠滴落到试卷上,这段日子虽然很艰苦,也很难熬,但他们不是一个人,身边有另一个人的陪伴,他们两个倒也就这么一天又一天地咬牙坚持下来了。
到了晚上的时候,宋瓷回屋做题了,江恂拿着卷子和纸笔,跟在她后面进来了。
虽然江恂之前来过她的屋里,但这段时间宋瓷忙着复习功课,她没怎么收拾房间。
宋瓷堵在门口,眨眨眼睛,“你总进我的房间做题干什么呀,你没有自己的房间吗?”
江恂眉峰微扬,“和你一块做题,不会被蚊子叮,况且,我们两个在一个屋子里,也能省些电费。”
虽然不知道那块玉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但就是这么神奇,佩戴着那块葫芦玉坠,整个夏天都不会有蚊虫近宋瓷的身。
宋瓷笑了起来,“你可以抹风油精啊,或者用艾草熏蚊子,也不会有蚊子咬你的。至于电费,我也可以帮忙出一半钱的。”
“太麻烦了。”江恂摸了下鼻尖。
注意到他的动作,宋瓷笑了一下,江恂说谎的时候,就喜欢摸鼻尖。
什么太麻烦、省电费,都是借口,江恂就是想和她一块做题罢了。
宋瓷只好实话实说,“我…我房间太乱了,等我收拾一下你再进来吧。”
江恂怔了怔,他还以为是宋瓷不想让他进来,原来是这个原因。
江恂好笑地道:“我也不是第一次来你房间了,你之前怎么不嫌太乱了?再说了,我不介意的。”
“那不一样嘛!”宋瓷抬着小下巴,“你等我几分钟,我收拾好了再喊你进来。”
宋瓷去到屋里,把帘子放下,打开了灯,她赶紧把桌椅和床上的衣裳收了起来,收拾衣服的时候,她甚至还在椅子上发现了自己的浅粉色小衣。
宋瓷脸一红,幸亏没让江恂进来,不然让江恂看到了,多尴尬啊!
过了一会儿,女孩的声音响起,“进来吧!”
江恂掀起帘子进来,环视了一圈屋子,他唇角噙着笑,说是收拾房间,其实宋瓷也就是随便把衣裳团吧团吧堆积到一处,然后用床上的薄毯子盖着。
但他装没看到,江恂很有眼色地没有提一个字。
在书桌旁坐下后,他们两个谁也没有出声,认真地做起了卷子。
很快,过去了两个小时,这时,江恂伸了下懒腰,提醒道:“小瓷,歇一会吧。”
宋瓷“嗯”了一声,做题时间太长了,她眼睛确实有些困了。
虽然在一起住,但江恂不常进宋瓷的屋子,毕竟宋瓷是女孩子。
他也就是有时候会进来,比如像今天这样,他们两个需要做卷子,两人一起做题的话,可以互相监督对方。
并且,两个人有不懂的地方的话,也可以随时给对方讲解,更方便点。
江恂的目光落到书桌上的玻璃瓶里,距离上次他进来,玻璃瓶里的星星好像又多了些。
江恂问道:“你很喜欢叠星星?”
宋瓷解释道:“这里面的星星,每张纸上都有字呢,有些是我爸妈给我写的信,有些是我自己写的日记,高兴的或是不高兴的事情,我都会写在上面,然后放进瓶子里。”
江恂点点头,“十年二十年后,如果这些星星还在的话,也是一个回忆。”
宋瓷笑吟吟地道:“是啊,我就是这么想的,等我老了,把瓶子打开,随便拿出来一个星星,拆开一看都是一段回忆,多好啊。”
江恂在心里想,他记下了,宋瓷喜欢叠星星,还喜欢在星星上面用文字记录。
江恂在看玻璃瓶里的星星,但宋瓷却是在想另一件事。
真是神奇,夏天多蚊虫,乡下的蚊子就更多了,但愣是没有一个蚊子飞来屋里。
想了想,宋瓷把脖子间的葫芦玉坠取下来,“喏,好像就是这个玉坠,可以不让驱赶蚊虫。”
宋瓷的这块葫芦玉坠,江恂是见过的,但之前宋瓷一直挂在脖子上,他也不能一直盯着人家姑娘的脖子看。
所以,这是江恂第一次近距离看这块葫芦玉坠。
江恂接了过来,看了正面后,他又看向另一面,目光落到葫芦玉坠背面的那块裂缝时,突然,他眉头微皱。
宋瓷奇怪地道:“怎么了?”
“这块玉坠我看着眼熟。”江恂出了声,“好像…是我们家的玉坠。”
宋瓷吃了一惊,“你们家的玉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