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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前积雪冬长寒,书案危读旧卷。

裴少淮扎扎实实留在馆看旧折子和文书，他不觉得无聊，反读得津津有味,收获颇丰。唯一的缺点是，冬馆萧寒，久了脚生寒。

旧折子分三部分,第一部分是上奏者的谏言，而是皇帝批言,多是“某某领议”、“某某督办”,是议事、督办时,诸位言官、阁的驳论，有长有。

工科的谏言亦五八门，并不仅限监察工部官员和项修建。

政吏、钱谷、刑案、农桑、风俗、宗室等等，无所不谏,一方面是提自己的见解，另一方面是驳斥其他的政见。

若是哪条谏言受天子重视,个“当庭议”,御史、事等言官济济一堂,轮番上阵，组团你争我辩。这样的折子能记录七八本之多，厚厚一沓。

裴少淮读这些旧折子时，仿佛能见到群儒战的风采。

他逐字细读每一条谏言，看完末尾的批复，再返回来重新看一遍,斟酌上谏者为何这般写。因为数句间,往往暗藏玄机,更有声东击西者,看似在支持同僚政见，实则用劣的笔法为其抹……总之，一方折子，可以窥见言官们各显神通。

裴少淮原以为可以由谏言看言官的派系，结果他发现，固定派系者在少，闻风而者在多，上一个折子里吵得正凶，下一个折子又联一派，都不意外。

尤其是廷推官时。

裴少淮想，督察、六科，果然个个都是有莲蓬，眼多。

除了谏言政事得失，军利病外，还有不少折子是弹劾朝同僚的，个人行、家琐事、妻妾仆人，都能成为弹劾的容。这类折子难琢磨，未必真是想让朝廷如何惩戒此人，根本目的在别，需结合彼时的时局来分析。

来的弹劾折子，弹劾裴少淮那位叔祖父裴珏的，可真不少——弹劾他得太长，一个吏部尚书，如今户部的事。又弹劾他长子裴秉盛占着户部员外郎的差事，却屡屡告病，如今已将一年未上朝。

两事叠，不免让裴少淮多想了一层，间有了推测。

言官弹劾完同僚，还可弹劾皇家宗室。常见礼科事们弹劾哪位王爷、郡王“不经奏请，滥娶妾媵”，或“私收乐，渎宗枝，玷辱名器甚也”……这种“边新闻”，裴少淮往往一掠而过。

整一读下来，裴少淮十数年积攒的读书毅力，亦难抵消力、脑力上的消耗，了衙门只觉脑昏昏沉沉。回伯爵府路上，在马车里，总好些时候才能把脑错综复杂的思绪压下来，静。

这些折子，可比四书五经和章注难读多了。

如此看来，宋长官虽然严厉了些，对他带有不喜，但让他先好好读旧折子，却是妥当的安排。

……

回到府上，天色已全暗，家里人等裴少淮回来，才传菜用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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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桌上，杨时月不知缘何，不在焉，总不时看向裴少淮言又止，吃得少没甚么胃。

等回到房里，杨时月才红着眼说道：“官人把袖子收起来，让我看看。”

裴少淮不明所以，问道：“夫人，这是怎的了？”为何突然看他的。

杨时月未言，主轻轻撩起了官人的宽袖，只见原本修长白净的，已经冻得有些肿。裴少淮自己都没注意到冻坏了——他思用在自己身上时，确实糙了些，尤其是沉事的时候。

难怪今总觉得写字有些使不上力。

杨时月默默取来冻伤膏，轻柔涂在官人上。

半晌，等绪好些了，才问道：“怎朝观政几，就冻成了这样，衙门里没有炭盆子吗？”

记

裴少淮解释道：“馆里藏的全是旧折子、文书，不得用炭盆子。”哪怕是暖的炉，也不能带去，又道，“也不是什么事，等过段时暖和了，自然就好了。”

“是妾身疏忽了，原以为衙门里都有炭火盆。”

正巧这几又是寒。

裴少淮将妻子拥怀，安慰道：“此事怎能怪夫人呢？是我自己没注意，我答应你，明多穿一些宫。”

翌早，杨时月“监督”裴少淮穿厚穿暖了，往马车上放了几个汤捂子，才让裴少淮门，还叮嘱道：“汤捂子冷下来，官人记得换滚……纵使务再忙，也多着些自己，不差这些时候。”

“我省得了。”

为了不让妻子担忧，裴少淮今每隔一个时辰便换一次热，膝上放着汤捂子，看折子时果然暖和了许多，不再像前几那样萧寒瑟瑟。

读卷不知时辰去，半晃又是一过。

从宫来的时候，裴少淮碰到姐夫陈行辰，他正往兵部去——他如今是兵部的六主事。

“都这个时辰了，姐夫怎还折回来”裴少淮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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