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堪,屈辱,还有无力感包裹着他。
他看向坐在上方的人,那个美的不似真人的青年,居然对他抱着如此大的恨意?
青年旁边的男人就是买他的人,他知道男人对他有不轨的意图,他只能千防万防着男人,不敢有丝毫放松。
看他们之间的关系很亲昵,听青年自称本少主。难道说这两人是父子?
可是……他们长得并不相像啊……
何沐鱼喝了几杯小酒,头有些发昏,就向剑莫先行告退了。
阿奴紧紧跟着何沐鱼,生怕何沐鱼摔倒了,何沐鱼不像他们,他没有武功,摔一下,皮肤上就会出现红印。
路过剑莫的时候,剑莫深深看了他一眼。
阿奴加快了脚步,心有余悸的不敢往后看。
少主喝醉了,身子东倒西歪着,一个人坐在后花园中赏月,他很美,月光洒在他的侧脸上,少主的面容比花园中的花儿还娇艳。
他轻手轻脚走到少主身侧,半蹲下身体,将少主的脚窝在臂弯中,双手捧着何沐鱼的小腿肚轻轻捏着。
“阿奴……你的脸怎么有两个?”
“阿奴,轻一点儿……你捏的我的腿好痛。”
何沐鱼嘟嘟囔囔着,斜倚着石桌半眯起眼睛。
阿奴规规矩矩的替何沐鱼捏着腿,静静陪着他,从草丛中传来响动,他警惕的看过去,护法薄缚轻居然在哪儿!
他警铃大作,立刻起身将何沐鱼护在身后,他知道少主今日在宴会上惹怒了薄缚轻,却没想到薄缚轻会追过来,他朝薄缚轻身后看了一眼,那个白衣男子居然没有跟过来,只有薄缚轻一个人。
“护法大人有什么事吗?”
薄缚轻:“叫何沐鱼起身与我讲话。”
阿奴捏紧拳头,有些生气,却不能发泄出来,忍气吞声说:“少主喝醉了,刚刚才睡着,护法大人有什么事明天再……”
“我再说一次,叫何沐鱼起来与我讲话。”薄缚轻冷冷的说:“不然休怪我不客气。”
“你与我之间的恩怨,何必为难他呢?”阿奴惊讶的转身,何沐鱼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过来了,他还是那副半倚着桌子的姿势,半眯着眼睛,睫毛纤细而长,长发覆盖住前胸,红衣似血,“有什么话,不能明日再讲?扰了本少主的美梦,薄缚轻,你该当何罪?”
薄缚轻冷笑一声,好似在嘲讽他这个少主有名无实。
何沐鱼也不气,他坐起身,支起一条腿放在胸口,手腕搭在膝盖上,笑道:“既然护法来都来了,何不坐下来同本少主说几句话?”
阿奴开始紧张不安。“阿奴,替本少主看看周围有没有耳朵和眼睛。”
阿奴武功高强,在教派内仅次于剑莫和薄缚轻,何沐鱼很放心阿奴。
阿奴仔细侦查了周围的环境,回来禀报:“回少主,没有。”
“护法大人,您怎么还不坐?”
薄缚轻的唇抿起来很好看,何沐鱼乐意看到帅哥,可是现在帅哥明显生气了,而且气的不轻,他不会自讨没趣,热脸贴冷屁股,态度不卑不亢,甚至有些盛气凌人了。
“你为什么要送毒药?”看的出来,薄缚轻是一刻都不想和他独处,何沐鱼不喜欢强迫人,既然薄缚轻不喜欢和他讲话,那他只好速战速决了。
“看来你反应还挺快的。”何沐鱼没有丝毫异样,反而闲散悠闲,仿佛在说什么好玩的事,“怎么样?这毒药应该还没进你的肚子吧?”
“恶毒。”薄缚轻功法了得,只是一掌就能要了何沐鱼的命,他挥起一掌,直冲何沐鱼的命门,阿奴不顾一切去挡,何沐鱼却冷静自若。
在掌心快要挨到阿奴身体的一刹那,何沐鱼的声音响起:“你就不想知道本少主为什么要送毒药给你吗?”
薄缚轻收回八成力道,二分力道来不及收回,打在了阿奴肩膀上,刚刚的进攻太快,阿奴全凭肉身去挡薄缚轻的掌风,一掌下去,阿奴咳出了半口血。
何沐鱼皱起眉心,看向衣服上被溅到的血。
“少主……抱歉……”阿奴怕何沐鱼厌恶自己,少主最不喜被人沾到这些东西,他肮脏的血沾染了少主的衣裳,少主一定很厌恶他吧。
阿奴的眼眸灰了灰,不顾自己的伤势,蹲在何沐鱼脚边替何沐鱼擦血渍。
掌心的衣裳被抽走,何沐鱼的声音平淡的说:“想死的话可以直说。”
“抱歉少主……”
薄缚轻也不由多看了何沐鱼两眼,世上居然有如此恶毒之人。
“你跟本少主说什么抱歉?”何沐鱼面容冷若冰霜,“受了伤还不下去领罚,居然还敢在本少主面前碍眼?先退下,本少主要好好想想怎么罚你。”
薄缚轻嗤笑一声,只觉得这一对主仆有些好笑。
何沐鱼不咸不淡的说:“护法大人在笑我?”
薄缚轻收回笑意。
“我教训我的人,是理所当然,可是,其他人却不行。”何沐鱼放下搭在木凳上的脚,笑意渐渐淡去,“在本少主眼里,你和他同样都是奴才,你说,我该不该罚你?”
“少主要用什么罚我?”对于何沐鱼的长篇大论,薄缚轻只觉的好笑,何沐鱼一个废柴,居然也敢在他面前说这些话,他不知道剑莫为什么要收留这样一个废柴做魔教的少主,何沐鱼除了样貌还看得过去,其他一无是处。
“本少主暂时还没想好。”何沐鱼假装看不见薄缚轻的嘲讽。
“刚刚说到送毒药的事。”他突然起身,贴近薄缚轻,两人的距离猛然拉近,何沐鱼的脸就算是放大数倍,也好看的离谱,“护法不想知道真相吗?”
“什么真相?”薄缚轻后仰着身体,伸手推开何沐鱼,手掌落到何沐鱼的肩膀上,却摸了一手软嫩的肉,“你贴这么近做什么?快起来!”
看着主角攻失态的样子,何沐鱼笑的更放肆了。
“隔墙有耳,小心被其他人听到了。”何沐鱼几乎是贴着薄缚轻的耳朵说话,“这教派中能指使我送药的人,不多,是谁你自己想吧。”
说完就放开了薄缚轻。
薄缚轻耳垂红晕开了,可是脸色却黑沉的可怕,“我凭什么相信你的话?”
“那你说说,我为什么要害你?”
“因为……”薄缚轻说不出口。
何沐鱼当然知道教派离穿的风言风语,薄缚轻已经知道了。
“因为我喜欢你?”他的轻视和不屑已经溢出了嘴角,这让薄缚轻很不舒服。
“难道不是吗?”薄缚轻没有被人这么对待过,除了愤怒还有一丝不堪。
“原来在他们眼里,我的眼光这么差啊……”何沐鱼有些失落,脸色很快就耷拉下来了,“可是,我喜欢顾羽知那种类型的哎……”
“你说什么!”
何沐鱼笑道:“怎么?顾羽知就只许你喜欢吗?我就不能喜欢了?”
“我和白兄只是朋友关系!你休得胡言!”薄缚轻气急,“你未免太轻浮了些!”
刚刚在宴会上也是,哪里有人那样吃栗子的?
真是……不成体统!
“哦……”何沐鱼应道,“原来你们只是朋友啊……那我就还有机会喽。”
“行了,我不想和你继续纠缠下去,你回去好好想清楚了,我为什么要和你结下梁子?我没有功力,从来没和你说过几句话,要说我平白无故和你结了梁子,你信么?再说了,这毒虫不是一般的毒虫,在魔教除了那位之外,还有谁能有这种东西?”寒风吹拂,他拢了拢衣裳,轻轻咳嗽了几声,“还有教派内的传言,希望护法大人不要信。”
“因为在本少主眼里,你只是个奴仆。”何沐鱼说完就走。
看何沐鱼的表情,他就差把低贱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他的背影消失在月色中。
薄缚轻望着何沐鱼背影消失的地方,若有所思。
何沐鱼回到住处,阿奴居然在他的门外直挺挺的跪着。
他走过去,黑了脸,“你怎么还跪在这里?”
就算阿奴有武功护体,可是在挨了薄缚轻一掌,还长跪不起,他的身体肯定受不住。
阿奴恭敬的回他:“属下在这里等着少主回来……好领罚。”
何沐鱼用手掌盖住口鼻,推开门先进来房门,不顾外面的阿奴,置气般说:“你要是想跪就一直跪着吧,本少主可没让你跪着。”
阿奴跪的板正,跟个木头桩子似的插在门口,何沐鱼见这人冥顽不灵,只好又说:“我在外面罚你,是不想被人说我御下不严,可是你跟了我这么久,脸连什么是场面话什么是真心话都听不出来吗?”
阿奴连忙起了身,进去跪着,“属下没有。”
何沐鱼气道:“你还敢跪着?”
阿奴犹豫片刻,起了身。
何沐鱼脸色才终于好了些,他招招手,“阿奴,过来。”
阿奴走过去,脸上的胎记在烛光下若隐若现,很难看。修武之人注重样貌的少,可是阿奴却不一样,他费尽心机的想遮住这块胎记,尤其是在何沐鱼面前。
他怕何沐鱼看见他的脸,害怕何沐鱼不经意间的眼神。
何沐鱼的指尖挑起他的衣襟,问他:“还疼吗?”
“不疼。”
“骗子。”何沐鱼怒骂了句,指尖向下滑,落到阿奴的衣带上,伸手去扯,“本少主要是发现你骗了本少主,定要你吃不了兜着走!”
阿奴又羞又急,“少主息怒,属下知错了!”
腰带不好解,何沐鱼原本也只是吓吓阿奴,随即直接放开了手,命令他:“那你自己解开。”
“少主……属下……”阿奴不知所措,就算何沐鱼让他刺他一剑,他都不会这么犹豫,可是脱衣裳的要求明显比前者更难办。
何沐鱼抬起鼻子,昂着脸:“你敢不听少主的话?”
阿奴红着脸去解衣裳,何沐鱼一动不动的盯着他看,他只能在何沐鱼的注视下,扯开胸前的衣裳。
阿奴的皮肤是古铜色的黄色,腹部的肌肉线条很深,何沐鱼的视线往上,在阿奴的胸口赫然出现一个掌印。
何沐鱼直直的盯着那里,“还说不疼。”
“真的不疼。”阿奴过去受过的伤,比这重千倍万倍的都有,有时候九死一生,仿佛眼睛一闭,可以直接进阎王殿了。
何沐鱼替阿奴上了药。
他的指尖很冰冷,阿奴的胸口起了一层小疹子,有些痒,可是他却不敢动,生怕动一下,就换来何沐鱼的骂声,更怕他动一下,何沐鱼就不给他上药了。
两个人不知道沉默了多久,何沐鱼开口了。
“今日我在薄缚轻面前说你,你生气了吗?”
阿奴一愣,没明白何沐鱼的意思,他用尽毕生所学,才堪堪将这几个字掰碎了理解,“不生气。”
他不知道原来自己也可以生气。
一个奴仆,在主子面前生气?
在魔教不被允许,准确的说,在任何地方都不被允许。
何沐鱼晚上睡得不安稳,阿奴在他身侧候着,有时能听见他的呼救声,有时是求饶声,他想捉住何沐鱼扑腾的手,告诉他,没有人追他,没有人要伤害他
可是他做不到。
教主派来老鹰传他过去。
他犹豫片刻,胸口的伤还在隐隐作痛,少主替他上的药,很管用,他从前受了伤,从来没有人替他上过药,教内的人大多都是这样,执行完任务,除非九死一生只剩下一口气,大多数情况都是自己扛过去的。
教主找他,他只能随叫随到。
教主得了一副画,挂在门正对面,阿奴刚进去就看见了画上的人——是今天宴会上的那个白衣男子。
教主像是得了宝贝似的,捧起卷轴下半段,真看得起劲儿。
见他来了,赶忙招呼他进来。
“属下参见教主。”
“阿奴,沐儿这几天可有什么异常?”剑莫边观赏画中人,边问:“今天宴会上,沐儿为何会出口伤人呢?”
“属下不知。”
剑莫随手挥出一掌,将阿奴掀翻在地,魔气化成龙的形状,将阿奴缠绕住,撕扯殴打:“你不知?那本座还要你有什么用!”
“属下知错……嗯…”阿奴翻了几个跟头,后腰撞在桌子角,胸口的伤因为撞击,更疼了,“属下的确不知……”
阿奴说完身体中的毒虫开始吞噬他的血肉,他疼的在地上打滚,翻来覆去的叫痛。
“阿奴……你和本座的沐儿不一样,本座舍不得让沐儿受毒虫的苦,可是对你,还是下得去手的。”剑莫的眸子黑光起伏,“今天沐儿和薄缚轻见面说了什么?”
阿奴痛的目眦欲裂,可是依旧能看得出来他的不可置信。
“他们……少主说了……”阿奴慌张解释,“护法大人因为宴会上的事,想找,找少主的麻烦。”
“哦?”
“因为……因为少主额嗯……”阿奴额上起了一层缜密的汗,“因为少主对顾先生出言不逊……”
剑莫放下画卷,饶有兴趣的问:“那沐儿回了什么?”
“少主说什么……属下也不知道……”
阿奴说完,心口又袭来了剧烈的疼痛。
他捂住胸口,唇被咬破了一个血口子,才勉强将痛呼压下去。
“属下真的不知……属下因为激怒了少主,被罚下去候着了。”
“废物。”剑莫低骂,“跟紧沐儿,将他的一言一行全部汇报给本座,听见了没有!”
阿奴喘着粗气,从剧烈的痛苦中抽出一口气,答道:“是……属下遵命。”
画卷上的美人很美,可他的沐儿姿色也不差,他从千百个孩子中千挑万选出来的,虽说性子是冷了些,可是再冷的美人,身体都是热的。何沐鱼吃栗子的画面在他脑中回放,他哂笑着,将画卷合了起来。
顾羽知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他自然不会放弃,可是沐儿修炼多年不见长进,看来是时候找个机会,废除他的少主之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