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星回说:“我爸只给了我们五十,羊肉串二十,老板送了两串不要钱,可乐四块,剩下二十六,一张电影票的钱都不够。”
沈岁进马上说:“你不是说还有你的零花钱吗?怎么不舍得掏出来了?”
单星回被嘴里的羊肉辣得呛红了脖子,连咳几声,好不容易喘过气来,说:“那我们还是看电影去吧。我知道巷子里有一家很隐蔽的影音室,里头十块钱看一部,盗版dvd碟,看第二部还能打个折,八块,要是看三部,打包价只收十五。”
沈岁进说:“一部电影怎么也得一两个小时,我们就只看一部吧。”
单星回也是听陆威说的,那家影音室很多大学生爱去,收费便宜,比去电影院买票强,不过dvd里刻的都是上映很久的电影了,近期上映或者正在上映的电影,那里是没有的。
单星回跟路边出来摆摊首饰摊的大学生一打听,原来影音室在巷子中间一个豁口拐进去,看见一个单独上楼的小楼梯,上去二楼,整层楼都被影音室老板包下了。
影音室的结构其实和私人小旅馆差不多,有个前台,前台后面的柜子,是一排排壮观的碟片,按序号分门别类的整齐归放。还有一本手抄的册子,挂在柜子的一枚铁钉上,大约是记录每排的碟片存货。
前台小妹坐在柜台后面喝茶嗑瓜子,一个迷你的黑白电视摆在柜台后面的桌子上,见有人来,小妹把视线从电视上挪开,瞟了单星回和沈岁进一眼,说:“没成年吧?”
单星回也不知道哪来的胆子,仗着自己一米八的身高,张嘴就胡诌:“我高三刚成年,这是我妹,还在读初二,没成年。”
小妹啐掉了嘴里的瓜子皮,把手里捏着的一把瓜子,丁零当啷的撂在桌子上,一眼看穿的说:“你的身份证拿出来看看。”
单星回死猪不怕开水烫,说:“没带。”
小妹说:“没带就算未成年,一个人得多加五块。”
单星回把手搁在柜台,继续胡侃:“阿姨,你看我像多大?”
小妹拍桌:“叫谁阿姨呢,我今年才十七!”
单星回:“妹儿,我今年十八,比你大一岁,你说我成年不成年。”
沈岁进憋笑快憋死了,为了省五块钱,真亏他想得出来,喊一个嫩的能掐出汁来的小姑娘叫阿姨。
小妹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回他,一下阿姨,一下妹儿的,把她都绕晕了,大概也是今天生意冷清,磨了一会,前台小妹也不愿意和他们多费口舌,居然松口直接问:“看几部?”
“一部就行。”沈岁进说。
前台小妹:“碟片押金十块,房间保底消费二十,送两瓶矿泉水和一包薯片。碟片自己选,有的影片时间长,超过三小时的要加两块钱。”
我擦,全是坑。
陆威这小子,打听的不靠谱啊,没想到刚把未成年这关蒙混过去,前台小妹马上杀了个回马枪,居然还有保底消费二十,变相的两瓶水一包薯片卖二十,抢劫啊!超时居然还要加钱。
单星回爽快掏钱的动作停顿了下来,一算,今晚果然把自己的零花钱折进去了。
沈岁进已经想好要看什么电影了,问:“有《侏罗纪公园》吗?”
前台小妹说:“这片子现在比较火,我看看其他房间有没有在放。”
前台小妹起来转身,大约这片子是真的火,一下就从茫茫的一片碟海里准确找到了《侏罗纪公园》所在的位置。
“你们运气不错,七点多我接班前,那对大学生刚还回来。”小妹把碟片抽了出来,拧开前台矮扇门的把手,出来带路。
一边在前面带路,一边意有所指的警告说:“不准在房间里做什么奇怪的事,我们这经常有片警在巡逻,随时都有可能突击检查。”
沈岁进烫红了脸,大致听懂了前台指的是什么奇怪的事。
播放dvd的房间不大,甚至可以用逼仄来形容,隐约可以看出房间原来的格局,是旅馆的小房间隔断而成。
不巧,他们被带到的这间,恰是没有窗户的一边,房间本来就小,四周又都是无透风的墙,显得又小又压抑。
单星回一米八的身高,塞进狭小的房间里,让本就不富余的空间,更加让人轻易动弹不得了。
一台三十二寸的长虹电视机贴墙摆在正中间。
电视机的对面,则是摆了两张可以放倒的木椅,上面铺了两个软垫,两把木椅中间放置了一张矮小的茶几,上面摆着两瓶没开封的娃哈哈矿泉水和一包上好佳薯片。
薯片还是迷你包,五毛钱一包的那种,好在口味是沈岁进喜欢吃的番茄味。
单星回把押金、保底、未成年费、电影费一共四十五块钱,交付到前台手里,前台帮忙把碟子放进dvd机子,又把遥控递给了单星回,就锁上门出去了。
单星回挑了靠里头的那张椅子坐下,刚一坐下,就听到木椅“咯吱”的松响了一声。
“靠,还以为要散架了!”单星回从椅子上弹起来,扭头就对沈岁进说:“别急着坐,先用手摁摁,踏实了再坐。”
沈岁进听话的用两手摁在木椅的软垫上,用力往下试了试,还好,不塌。
放心的坐定,就让单星回把遥控的播放键摁上。
房间里响起蹩脚的广告声,还是让人尴尬的避孕套广告。
单星回没想到dvd里都有套路,居然把广告都刻在了碟片的最前头,咒骂道:“刻光盘的人,脑子是被驴踢了吧,浪费容量!广告商的套路什么时候这么深了。”
沈岁进觑他一眼,说:“拜托,明显是电视里投放的自动广告。”
二人对话,把电视里重复播了两遍的避孕套广告,不尴不尬的冲淡下去。
单星回嘀咕:“广告商还有点脑子,冲这受众人群,也算是精准投放。”
原本还以为这种私人电影室是靠薄利多销,一进门先被保底消费坑了,再一看还有开始的广告,想来广告商也是给了这种影音室一笔不小的广告投放费。
看来开这种店,一方面钓鱼吸引广告商投资,一方面真实营利运作,也算是比较靠谱的经营模式了。
总算,让人脸红尴尬的广告播放完了,电影的片头曲在房间内响起。
两人第一次在这种氛围里看电影,新鲜之余,更多的是专心致志,整颗心都跟随着电影的情节起伏错落。
剧情到了恐龙撕咬人类毛骨悚然的阶段,沈岁进更是被吓得连手里的薯片吃光了都不知道。
单星回觉得五毛钱特效有点扯,回头看见沈岁进被惊得下巴微掉,手还下意识的装在薯片的塑料袋里,于是玩心大起,把她的爪子从塑料袋里拎出来。
“干嘛?”沈岁进眼睛一挪不挪的盯在电视机里的恐龙嘴巴上,“别打扰我看电影。”
单星回闷闷憋笑,把笑声全把肚子里憋好,好装作一本正经懒洋洋的道:“你看电影别管我,我看你看得入神,拿薯片费劲,帮你拣出来喂你。”
“哦。”沈岁进木木的回说。
“张嘴,啊——”单星回假装从袋子里捏起一片薯片,喂到她的嘴边。
沈岁进不假思索的张嘴,单星回还真把手递过去,手指在她唇边抵着,一副喂她的动作。
沈岁进大概真的被这电影唬住了,嘴巴里没有薯片都不知道,居然就着空气开始在嘴巴里空嚼。
看得单星回一愣一愣,还目带考究的把视线调去电视里的人龙大战上。
有那么好看吗?他怎么觉得这电影有点降智?
“好吃吗,薯片?”单星回捉弄的问。
激烈的剧情刚过,情节稍微缓和一点了,沈岁进分出一点心来回复他:“还行吧,薯片还能有什么味,吃出花来,它都是土豆。”
单星回提醒道:“你真傻。”喂给她的是空气都不知道。
骂人就不对了啊!
沈岁进意犹未尽的把目光从电视上移开,白了单星回一眼,眼睛又迅速归队挪回了电视上,“我又没惹你,骂我干什么?”
单星回低声失笑,“没什么,你专心看吧。”
平常这时候,要是听见他说她傻,沈岁进早就跳起来要踩他的脚了。
哎,没人跟他斗嘴,没劲儿。
单星回也不捉弄她了,拧开了矿泉水的瓶盖,递给她。
“光吃干的,也不怕噎嗓子,你声乐老师不是让你护着嗓子吗?来,喝点水。”
“单星回,看电影的时候,你的话好多。”接过矿泉水瓶,老老实实仰头喝了一口。
“也就你爱看这种弱智电影,逻辑全是漏洞。”
沈岁进大概又被吸引进去了,过了好久,跳过一个情节,才讷讷问:“你说我爱看什么?”
单星回无奈的说:“你认真看吧,我不吵你了。”
这时,房间内似乎响起某种诡异的嘎吱嘎吱,加上屋内灯光阴暗,嘈杂的电影背景声,时而播放恐怖惊悚的配乐,时而播放主角安静屏息的画面,一张一弛之间,来回切换,把人的情绪拿捏的死死的。
只是那种奇怪的嘎吱嘎吱声音,似乎是剥离电影,在房间墙壁内渗透出来的。
意识到这一点,单星回和沈岁进的寒毛都竖立了起来。
两人对视一眼,沈岁进恐惧的说:“……要不,你开灯去听听?没准是老鼠。”
单星回硬着头皮道:“让你平时专喊我看恐怖片,下回你看惊悚片,可不准再叫上我了。”
单星回把搭着的长腿卸了下来,刚一起身,松散的木椅所发出的嘎吱声,竟和自房间墙壁内透出的规律嘎吱嘎吱声如出一辙,单星回一下就反应过来,这声源,到底是什么。
“你怎么又坐下来了?”沈岁进害怕的说,“去开灯听听呀!”
单星回镇定的勾着长腿,夺过茶几上的矿泉水,喝了一口,冰凉的水驱散了刚刚一瞬涌上来的热意。
“听墙角,不太好。”单星回说。
神经病吧!有什么不好,万一真有什么灵异事件呢?开开灯壮胆也好。
沈岁进气的跳脚,一时也顾不得心里的恐惧,径直起身准备自己去开灯。
单星回一把握住她的手臂,将她重重扯下,重新塞回木椅上。
沈岁进来不及疑惑,就听到隔壁传来克制又放浪的男女呻/吟。
再结合那头不断传出的嘎吱摆动声,伴随着某种有节奏的规律,沈岁进一下脸就爆红。
“这隔音……刚刚看电影的时候,也不觉得差啊?”沈岁进咋舌,“前台不是说了,不准在房间里做奇怪的事吗?隔壁的人,怎么回事啊!”
单星回无奈的耸耸肩,说:“谁知道看的是什么电影,没准还是有色的。”
沈岁进彻底无语。
“我们走吧。”沈岁进说。
“不再听听?”单星回挑眉问道。
“打不死你!”沈岁进恶狠狠道。
“等我把这瓶水喝完。”单星回捉弄的说。
“事儿妈!直接带走,路上喝。”沈岁进面无表情,命令道。
出了门,路过隔壁的时候,两人都不由暧昧的盯了一眼大门。
“嗳,你们时间还没到呢,这么快看完了?”前台小妹又带了一单客人,和他们在走廊上狭路相逢。
单星回说:“哦,这片子,没劲儿,下回再来看其他的。”
前台小妹:“这片子这么火,你们都看不下去?少看时间可不多退哦,我们这按照数量来,一部电影无论看没看完,都收十块。”
单星回:“嗯,帮我们结账吧。”
前台拉开抽屉,退了十块钱回来,单星回说:“要不咱们再去吃十串羊肉串吧?”
沈岁进:“你之前不还让我少吃点吗?”
单星回:“电影费脑,多补点。”
沈岁进:“你刚还说这电影弱智来着。”
单星回:“嘿嘿。”
沈岁进:“嘿什么嘿,信了你的邪,带我来这种鬼地方,不正经!”
单星回大喊冤枉道:“鬼知道是这样的,要怪就怪陆威,他来得多!”
沈岁进斜了他一眼,说:“你们男的就没几个好东西,陆威前两天是不是刚谈了个新的女朋友?”
单星回提醒她:“别忘了你爸也是男的。”
沈岁进一想到家里还在闹洞房呢,更加憋火说:“对!我爸也不是好东西!”
气氛有点不对劲了,单星回察觉到自己可能说错话了,把沈岁进的情绪又带岔了,赶紧把她掰回来说:“陆威新的女朋友叫珍妮,陈珍妮,比陆威还大一届,初三的级花来着,学习成绩还特好。陆威一放学去操场打篮球,她就跟在身后给他递水。”
“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沈岁进气鼓鼓的说。
“欸,也不能这么说!我们陆威也不差,校篮球队的队长,上一任队长——初三的柳传枫,还没到换届的时候,就被替换下来,足以说明我们威威技超常人啊!”
“一朵鲜花,插在会打篮球的牛粪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