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如此...这件事还需快些通知阿萝才行?”沐云询问道。
江呈轶定了定道:“还是莫要让阿萝忧心忧惧为好,她如今有了身孕,实在不能过多思量。你既然告诉了我这件事,我必然用尽全身之力,阻止凡间势运偏离轨迹。至少...保住阿萝与覆泱三至四年的相聚时光。”
沐云见他说出如此无可奈何的话,便知要想阻止穷桑姑姑预测之灾祸提前到来,有多么的困难了。
她实在担忧江呈佳,可如今,京城这边亦水生火热,她暂不能脱身,前往临贺,护在阿萝身边。这不免让沐云心下焦急。
午后,城皇后果然应了沐云的请求,向魏帝提及了秦冶家中之事,待到魏帝首肯后,又亲自前往太医宫寻找秦冶,与他说明了状况。本以为秦冶早已和江呈轶说好了此事,却不料,她提及时,面前这个身着医官袍服的青年,竟然一脸讶异,仿佛并不知自己家中出了事一般。
出于疑惑,城皇后向他问道:“难道秦先生并不知...家中长辈得了急病一事?”
秦冶愣了许久,听她这么问,顿了一下道:“禀皇后,臣知晓...只是有些惊讶,江夫人竟然亲自送了拜帖,请娘娘前来劝慰臣归府探望长者?”
城皇后这才放下心道:“江氏夫妇只是担忧,你顾着陛下的身子,不敢向本宫与陛下提出此事罢了...这些天,你也的确一声不吭,江主司这才请他的夫人向我求情。秦先生放心罢,你为陛下配的药方,本宫会一日三餐,按照分量为陛下煎药烹煮。况且,如今太医令丞苏筠亦归来,陛下身边也有他侍候,你也可以安心归府为家中长辈所得急病诊治了。”
秦冶自城皇后向他提及江呈轶的夫人沐云,便知那位远在宫外的公子,已然知晓了全部。此刻正是借着皇后之口来提醒警告于他,欲让他出宫,暂且返回会稽躲避风头。
可,秦冶此次却并不打算听江呈轶的话。
秦冶自儿时便是个心思缜密沉稳之人,他背负着族人的血海深仇,与宁南忧等人一样,恨透了宁铮与邓氏,同时亦怨恨先帝与当今天子,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哪怕当年先帝是被权臣蒙蔽而铸下大错,哪怕当今天子是他视如亲父的叔父之门生,也无法抵消他心头血恨。他认为,如今的天子虽并不似先帝般昏庸无能,残暴无度,却也并非一个贤明君主,他与先帝一样,是个寡情薄恩的帝王。当今天子初登基时,仅仅因为宁铮与邓氏阻挠,便轻易地为了皇权放弃继续调查常猛军一案疑窦之处,替恩师洗刷冤屈。这样的人,在秦冶的眼中实在不配为君为主。他一步步要做的,自然与宁南忧一样,是颠覆整个大魏的惊天骇事。
等候多年,他已经无法再像宁南忧这样继续忍耐性子等下去了。当他瞧见从前故人与自己敌人之子相处那般融洽时;当他瞧见邓氏一族在他被罚没为幽掖庭奴仆的族人面前耀武扬威时;当他瞧见宁铮四处搜寻追杀着血案中有幸逃脱的族人以及常猛军军将士兵时,他已无法忍住心中那一团怒火。
此刻,他朝着城皇后缓缓一笑道:“臣多谢皇后好意...只是...陛下的病,需灸治与药疗一同进行才能保持他如今的状况....臣如今实在不能离开。此事,还需待臣归府同江主司商议后,再做决定。臣已从主司那处打听过了...家中长辈所患之病,并不是什么大病。臣已然根据其症状配了药房。如今,主司既让江夫人亲自入宫,想必是家中长辈又出了些其他状况,待臣归江府后与江主司商议一番后,再思量要不要向皇后与陛下辞行。”
他倒是把话编的滴水不漏。
城皇后未曾听出什么异常,心里想着这本是臣子们的家事,自己也不变多管,便点点头道:“既是如此...便如秦先生所说,本宫此次来只是为了这一桩事。如今话已替江夫人交代到了...本宫也该走了。”
秦冶看了她一眼,低下眸,微微曲着身子恭敬作揖道:“臣恭送皇后。”
等着皇后的仪仗队从太医宫离开后,秦冶拿了出宫的令牌,向记录医官值班时辰的小黄门说明了原因,便匆匆出了宫门。
自他任太医宫的医官后,一直居住在宫外为医官专设的太医府院中,如今也有自己的小厮驾着牛车每日在宫外等候。此刻还未至宫门落锁的时辰,但驾车的小厮总要来早一些时辰等在宫门前,本是盖着宽大的荷叶盖子躺在牛车木板上睡着,却突然听见侧面的宫门被打开,于是从荷叶盖子下无意朝门前一瞥,便见秦冶熟悉的身影朝自己走来,猛地一惊坐了起来道:“秦医令...今日怎得这么早便出宫了?”
秦冶随意答道:“同齐医令换了班...今日有事出宫。”
小厮继续问:“医令有事?那眼下不回太医府院?”
秦冶点点头道:“嗯。”
小厮又道:“医令要去哪里?”
秦冶答:“江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