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呈佳守在水亭小院四日,期间前往牢狱探看周祺两次,细细观察他脸上所戴的假面,并牢记于心。待千珊领着边城水阁据点中精心挑选的人来,她便一展身手,在萧飒与诸将面前大变活人,将一名样貌与周祺完全不一的人从头到脚变了样。
耳房扇门被展开,方才进去的那名小郎君早已不见踪迹,从屋舍内一瘸一拐走出来的...是一名身穿囚服、满脸污泥、狼狈不堪、弓背屈身的罪犯。
萧飒细看,只见那人顶着周祺的脸,双手双脚皆被拷上铁镣,配上阴森可怖的眼神,简直与真人一般无二。
围聚在院子里的诸君皆惊叹难抑,甚有首将冲进耳房中,企图确认屋里是否还有其他人。
江呈佳仰头望了一眼天色,等不得众人从震撼中缓神,便萧飒颔首欠身,神情严肃道:“萧大人,时辰不早了...从昨日起周边邻县奔赴边城的不少百姓皆已围聚在城头...是时候该押解‘犯人’前往刑场了。”
萧飒表情凝重,冲着她点了点头,遂向身后的守兵招了招手,示意他们上前押住假“周祺”。
一众军将及士兵浩浩荡荡地随着萧飒自水亭小院而出,江呈佳坐于木轮,停在廊道上,目送着他们离开。
千珊在一旁不安地询问道:“姑娘...此法真的可行吗?奴婢总觉得有些不安...”
江呈佳朝她瞥了一眼道:“你放心。萧刺史于城头布置的刑场,我去瞧过...周围的防守严丝合缝,能确保我们的人不被掳走。况且,尚有百卫冕与李简在左右...不会有问题的。”
千珊暗自沉眸,忐忑道:“奴婢...并不是担忧萧大人在刑场的布防,而是觉得...秦冶不一定如我们所愿,现身边城。他行事缜密小心,您与萧刺史这样大张旗鼓的公布消息,他定然会察觉其中蹊跷...他并非鲁莽之人,否则您与云菁君不至于这么多年都没察觉他与周源末串通,起了反叛之心。奴婢说句中肯的话...姑娘今日之计恐不能成功。”
江呈佳勾眸挑眉,面色平平,并没有被千珊这番话所影响:“我知此计漏洞百出。我也知秦冶机警。所以,我今日是在做一场赌局。”
千珊一怔,眼神怪异道:“姑娘要赌什么?”
廊下的女郎一身孤冷,面孔精致如玉,沉声说道:“赌秦冶带走钱晖与赵拂的原因...是想手中有筹码与我谈判。”
千珊愁眉不展,仍不明她是何意:“姑娘...此话何意?”
江呈佳:“秦冶自边城出逃后,定千方百计探查周源末的消息,若得知他并未跟随阿尔奇回归草原,必然能猜到周源末已落入君侯之手。这样一来,他为了救出周源末,手中必然需要筹码。
他晓得只掳走一个邓情,不一定能困住君侯与我的步伐,但若是钱晖与赵拂在他手中,我与君侯遇事商议,都必须顾及他二人,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千珊恍然大悟:“原是如此?所以姑娘今日所作之局,只是想给秦冶一个提醒?警告他若再不动身,便处死周源末?”
江呈佳仰面,冲她温温一笑道:“正是。”
主仆二人朝庭院拱门照壁前望去,静静等待刑场的消息。
萧飒将行刑时辰定在晌午之后,此刻太阳高挂,消融着地上的残雪,逐生出一股暖意。
江呈佳半眯着眼,靠在木轮上昏昏沉沉就要入睡,正当千珊准备将她送入耳房小憩片刻时,连接水亭小院的那道幽庭长廊传来了急促而紧张的脚步声。
这声音令千珊顿住了脚步,并伸着脖子朝甬道张望。
一名士兵匆匆奔来,满脸惊慌。
直到他奔至阶下,江呈佳才从迷糊中听到了一点动静,倏地清醒,睁着酸涩的双眼向下看去。
只见那士兵喘息未定,如此冷寒的天气中,竟出了满头热汗。
未等她开口,这士兵便已开口喊道:“邵夫人!贼人真的在刑场出现了...刺史大人命我前来禀报。”
江呈佳身躯一震,搭在两侧垫木上的手用力一握,双目睁大,语气飞快:“可有抓住他们?”
士兵满脸歉疚:“那伙贼人...个个武力高强,我等抵不住,未能围捕成功。”
江呈佳:“钱晖与赵拂都不是他们的对手,尔等没能生擒,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你不必自责。我且问你...这伙贼人入了刑场,可有什么异常?”
士兵被问懵了神,仔细回忆当时之景,再三支吾,想不出措辞。
江呈佳心急,懒得与他在这里浪费时辰,便向千珊吩咐道:“即刻推我去城门。”
她焦不可耐,千珊仍惦记着她的伤势,摇头不肯:“姑娘莫要胡闹。眼下这个光景,奴婢怎敢推您出去?”
江呈佳没心思与她纠结此事,焦灼的跺了跺脚:“好千珊。在这里我问不清楚,刑场之情形,还需细细询问萧刺史才行。若不快些,今日这场局,算是白作了。”
千珊坚决不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