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边疆不稳,急需各地将领镇守。陛下绝不会在此时因邓情一面之词而轻易相信。一旦廷尉府官吏抵达边城,细察此案,您觉得他贪功冒进、挑起战火的事情还能瞒得住吗?北地乃是防守匈奴的要塞,就算陛下为了自己,想要力保邓氏,也需考虑天下人的想法。
所以,为了保命,邓情绝不会在事后反咬曹氏,令曹贺领军退敌的真相曝露。”
萧飒回想此事,觉得他说得颇有些道理,方才的一腔恐慌此刻渐渐平息,心中那杆秤逐渐偏向窦月珊的办法。他垂下眼帘,又将事情从头到尾捋了一遍,直到确认此法不仅对曹家有利,更对日后的雍州有利,这才抬起眸来,与窦月珊对视,暗暗点头道:“既如此,某...自然再无顾虑,一切凭小郎君一手安排。”
萧飒并非愚笨之人,心里也知晓,宁南忧此番突然奔赴北地,定有不可言说的谋划。或许,恰好与邓氏一族有关。然而他入仕半生,只是个雍州刺史,与平定王一样离朝多年不归,早就与洛阳那些权势脱离,皇权纷争、阴谋诡计,这些他不想参与,更无力去管。他瞧着,无论是淮阴侯还是坐在眼前的这位长安窦氏小郎君都是一副心有成算的模样,便知接下来的事情无需他过多操心,只要安静等待结果即可。
窦月珊劝下萧飒,心中松了口气。这雍州只要有萧飒做宁南忧的后盾,就不怕真相揭露的那一天。
云收雾辟,万里碧空。
窦月珊与季先之将萧飒送出梨园后,天已大亮。
二人一夜未眠,满脸倦容。然而,时间紧迫,根本不容他们有片刻休憩。
萧飒离开太守府后,窦月珊便马不停蹄的赶去了关押黎乐的院落。
静候一夜,黎乐已将这些年替邓情做过的脏事吐得干干净净,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
窦月珊在院中凉亭等了片刻,吕寻与一干精督卫人等才从屋中走出来,手中拿着厚厚一叠文书朝他走了过来。
“小三郎。这婢女已将该说的都说了。各类文书上也按上了他的手印。单单只靠这女子一人的口供...便足以让邓情将廷尉府的牢底坐穿了。”吕寻掂量着手中的文书,唏嘘感叹着:“若再加上君侯这些年搜集的证据以及萧刺史手中掌握的线索,恐怕...邓情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他简直恶贯满盈,所作所为令人神共愤。”
窦月珊接过他递来的文书,匆匆翻阅了一遍,便越过这个话题,挑着眉问道:“黎乐精神怎样?”
吕寻苦涩道:“熬了一晚上,也让她说了一晚上,她仍是精神百倍。兄弟们倒是撑不住了。”
窦月珊冷哼一声:“她如此痴心...倒是个钟情人。邓情有这样的爱慕者,倒让我刮目相看。对他来说也是一桩幸事。”
这飘然的语调满是讽刺与讥笑。
吕寻冷不丁打了个寒颤:“有这样偏激的爱慕者跟随...邓情恐怕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怎么能算是幸事呢?”
窦月珊笑而不语,重新将文书交还给吕寻,从凉亭的石座上起身,又继续问:“董道夫如何?救回来了吗?”
提及此人,在场的精督卫皆梦回昨夜时分,那惊心动魄的时刻,忍不住冒出一身凉汗,心惊邓情之狠辣以及他在边城可怖无边的势力。
吕寻答道:“孙齐及时为他缝合伤口,现已无生命危险。”
太守府地牢,被萧飒的人马围得水泄不通、密不透风。可不知为何,昨夜午时,梨园案发发生时,负责看守的护卫与狱吏中突然出现了一半的刺客,不但重伤了牢狱中多名官吏,更是趁乱砍断了牢房铁索,成功刺伤了董道夫。若非窦月珊等人提前得知消息,在地牢附近做了布防,听到动静及时赶到,此刻董道夫便应在阴曹地府呆着了。
听到此人保住性命的消息,窦月珊脸上的愁容便再次松了松,心中对最后的这一场搏战更有了底气:“如此,在他稍微清醒恢复了一些后,便立即将他送出边城。此人,将是扳倒邓情最有力的证人。”
吕寻自明白董道夫的重要性,立即应道:“小三郎放心。我等定将他安全送至建业,细心照料医治。”
“让你准备的尸体,可有备好?必须令邓情相信,董道夫已死,此事...才不会有偏差。”窦月珊蹙着眉头,想来想去,还是不放心,便多问了一声。
“属下从乱葬岗寻来了一具身高体型皆与其相似的男尸,让千珊替他易了容貌,又特地放走了两名刺客,让他们亲眼瞧见太守府的官吏将‘董道夫’的尸体抬去了郊外。应该能让邓情相信此人已死。”吕寻拍着胸脯保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