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帝下令,命太子在三日内了结宋宗案。
太子受命,顺天子之意入住东府司,与江呈轶、窦月阑共同拟订结案文书。
转眼间,江呈佳便在江府住了八日。这些日子,她一边帮着沐云筹备大婚之礼,一边注意着千珊与薛青的动静。时日便在不知不觉中溜走,婚宴也筹备完毕,可薛青自青腾阁中消失后便再没出现。千珊盼着望着,始终没等来薛青的身影。
江呈佳见她一日又一日的消瘦下去,于心不忍,便遣派人手去寻薛青。怎料,整座洛阳城内,都寻不到这青年的踪迹,仿若人间蒸发了一般消失的干干净净。
她一边恼恨自己当初看错了人,竟将薛青这样没胆量、没良心的人招入水阁;一边又在担忧千珊每况愈下的身体。眼看着还有三日,婚宴便要开场,江呈佳盼着能归侯府与宁南忧一道前来参宴,可又实在放心不下千珊,心中忧愁压过了对宁南忧的思念之情,住在江府迟迟不肯归。
这天夜里,江呈佳正仰面躺在廊下吊床上休憩,闭眼皱眉,烦恼着千珊与薛青之事时,听见耳边传来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紧接着便觉得有一股阴影笼罩在透顶。她慢慢睁开一条缝,向上望去,只见一张大脸赫然出现在她的眼前,正呆滞空洞的盯着她看。江呈佳下意识的叫了一声,险些吓得从吊床上滚下去。她及时握住两边长绳,用力扯住吊床的布兜子,一个急转身才稳住身子。
她吓出一阵虚汗,脑门上凉气直冒,一边拍着胸口,一边无奈的瞪着眼前人:“千珊,大半夜的,你要吓死我?”
千珊垂着头,眼眶微红,沮丧地站在她面前,不言不语。
瞧着她这般模样,江呈佳哀叹一声,再不忍心责怪。她伸出手,扯着千珊的衣袖温柔道:“这个时辰了,怎么不去睡觉?跑到这里来做甚?”
千珊低首,半日不语。江呈佳长呼一口气道:“阿珊,这些天,你什么话也不肯和我说,成日成日的将自己锁在青腾阁里...再这样下去,怎么能行?”
说了半句,江呈佳便说不下去了。语重心长的话,她已经说了无数遍,可千珊就是不肯听。她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罢了,你什么时候想通了,又或者想与我说话了,再来这里吧。”
她从吊床上起身,脚尖触地,转而跨上廊道,准备回屋休息。站在她面前垂头丧气的千珊,却在此时突然拉住了她:“姑娘。”
江呈佳顿下脚步,扭头朝她望去,静静等她开口说话。
“姑娘。”千珊又唤了一声:“您先前,不是想让我回九重天打探若映天妃的消息么?奴婢...当时不情愿离开您。可现在...看您有沐云姑娘、云菁君相护,奴婢也放心不少。不如...就让奴婢回趟南云都,与千询一起调查若映天妃吧?”
江呈佳那双细长柳眉深深地蹙了起来:“若映的事情,兄长已经再查了。当时我想让你去查,是因为天命书忽然显灵,我怕九重天出了什么与若映相关的事会对人间不利,而当时我与君侯还在北地,给兄长写信也未得到此事回音,才会心中着急,央你回神界探看。可自上次天命青光大作后,君侯身侧便再没出现这种异象,想来神界并无大碍,也就没有再向你提起此事。你怎得如今突然提及?莫不是为了躲避薛青?”
千珊沉默不语。
江呈佳颇为无奈道:“若是为了躲避薛青,便没有必要了。你若不想见他,今夜就可以随我回侯府,以后都不会再见。”
“不是为了躲他,我心中放不下若映之事。姑娘,你便允我回去吧。就算是云菁君,现在也无法探知神界之事。你们总还是需要人回去探一探情况的。”千珊不死心的央求着。
江呈佳不知她图什么,皱着眉头道:“阿珊,你要清楚。你这一走,人间便是两三年的光景。若薛青想开了,要与你将事情说开,又该怎么办?”
“那么...便请姑娘,替我拒绝了他。”千珊坚定不移道:“我这次归去,便是打定了主意不再与他相见了。我说过,只等他十日。以他行事果断的性格,若十日之内不肯相见,便说明他根本不想与我同甘苦、共患难。既然如此,我也不必耗费时间了。”
她眼中并无犹豫的目光。江呈佳盯了许久,才敢相信她确实下定了决心。
良久,江呈佳才默默颔首:“你若心意已决,我自然不会反对你。归去南云都,一切小心。若查不到线索,立即归来。”
好不容易得了应允,千珊如释重负的点了点头,答应她道:“姑娘放心,奴婢会见机行事的。”
夜色布满小院,霜露沉重,江呈佳送她离开时,青腾阁一片漆黑,再无往日光景。以往男郎女郎促膝夜谈、指天说地的场景便如一场美梦,醒来时散如云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