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太尉,如今不论南殿之上,还是廷尉府内,都摆满了您的孙儿邓情,参与种种大案的证据。您以为,您不承认这些,陛下、朝臣乃至万民就可以对他身上背负的罪名视而不见么?”
景汀站在一旁,着实有些看不下去,于是不顾窦月阑暗中的阻拦,冲出来质问邓国忠。
窦月阑脸色微变,有些担忧的看了魏帝一眼,随即垂下头,站在角落里默默无声。三日之前,他被魏帝放出宫狱内牢后,便被崔迁亲自送回了廷尉府中。当日下午,江呈轶的那位胞妹,便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了廷尉府之中,与他相见。这位女郎,当真是个奇女子,她仿佛对宫中形势了如指掌,所言之辞,皆与事实惊人的相似。
她亲自前来告诉他,陛下已因他在殿堂之上维护江呈轶,而对窦氏起了不该有的心思,且江呈轶之所以未按照他们事先约定好的那般行事,就是为了消除陛下心中的顾虑。她叮嘱他,尽量不要过多维护江呈轶以及江府,还告诉他,只有这样才能让陛下减轻心中对江氏的恼恨,并不因此牵连窦氏,保全他的族人。
他原本不怎么相信,陛下会仅仅因为他袒护江呈轶、为江氏辩驳,就认为他与江氏结党营私。可今日,自他入了南殿后,便察觉魏帝心事重重,目光总是定格在他、景汀与江呈轶身上,表情隐隐的透露出一股不满。窦月阑这才肯定了江呈佳的说法,觉察到了魏帝对他的防范之心。
面对景汀的声声质问,邓国忠只是冷哼了一声,腆着脸皮,继续强撑着不承认:“你说证据?呵呵,景大统领。如今这些证据,绝大部分皆是从江主司手中所出。老夫怎知他没有伪造呢?”
“笑话!这些证据,我等四人早已经核查清楚,确凿无疑,根本不用怀疑它们的真假!江主司所言句句属实!邓太尉,您不觉得您用这样的借口来搪塞,很没有道理么?”景汀一力争辩着,努力在话语上压制对面的人。
谁知,邓国忠根本不接招,站在殿上愈加放松,双手放在袖子中,交叉相握,悠闲淡定的说道:“大统领与东府司共事将近一年,与江主司感情真好。想必平日里,东府司对京城的看顾,让您很是放心呢,这才叫您这么帮着江主司说话。”
“你!你什么意思!?”景汀微怔,随即红着脸、粗着脖子对他吼道:“我与江主司平日里,恪守各自的岗位,从未有过半点逾越!他是良臣,却受了如此大冤,我自然要站在正义的一边,替他说话!”
邓国忠一句话便挑起了景汀的怒火,听他慌不择路的高声辩解,不由冷笑道:“听景大统领这话的意思,是说...陛下辨别是非的能力低下,才会导致江主司遭受如此大冤了?”
景汀瞪着眼,当即有些结巴道:“我...我何时这样说陛下了?”
邓国忠嘲讽着笑道:“景大统领,你应该晓得,当初判定此案与江氏有关的,便是陛下。围封江府的,亦是听命于陛下的禁军与北陵军。你说你要站在正义的一边替江主司说话,难道不是在说陛下不分黑白么?”
景汀被他激得几乎跳脚,很是气愤道:“邓太尉!你不要在这里颠倒是非!我话中本无此意!若非你那好儿孙邓情栽赃陷害江主司,江府乃至江氏族人何至于受围封之苦!而今,你却在这里挑拨离间,你居心何意!”
两人争论的同时,窦月阑躲在江呈轶身后,悄悄的朝九阶高台上的魏帝看去。
只见高台上的青年天子,慢慢眯起了双眼,饶有兴致的盯着阶下争论的两人,表情十分微妙。
“景大统领,老夫再说一遍,老夫的孙儿,绝不会做这种天道不容的事情。不论是廷尉府还是你府上,又或是常卫尉、岳卫尉府上的证据,但凡是江主司拿出来的,老夫都不会相信。谁晓得他会不会在其中动什么手脚。
要晓得水阁乃是天下第一商帮,对他们来说,篡改证据乃是手到擒来之事。而你、窦廷尉,平日里就与江主司走的十分近,亦叫老夫无法安心,若你们暗中相助于他,那吾孙邓情岂不是平白蒙受冤屈?”
邓国忠死咬着不放,甚至一而再再而三的强调景汀与江呈轶关系亲近,很可能有包庇的嫌疑,甚至还将窦月阑扯了进来。
“好,就算您不相信窦廷尉与在下所查的证据,难道您连陛下所派的常玉卫尉与岳桡卫尉都不相信了么?他们可是实实在在核对了所有的证物以及证词!”景汀费力的说道。
邓国忠半眯着眼,气定神闲道:“老夫方才说了。水阁偌大一个商帮,想要篡改证据容易的很。说不定,常玉卫尉与岳桡卫尉也受其蒙骗。这很容易解释。景大统领,若您拿不出实证,就莫要再与老夫强行辩驳了。
此案事关吾儿邓陵,虽是邓家家事,却也确实同国朝相关,毕竟吾儿乃是当朝大臣。他意外身亡的真正实情,应当慎重调查,而不是像你们如今这般,把脏水一股子劲儿全往我邓氏一门中倒。”
景汀气急败坏道:“你!你...你!!”
他太过于生气,说了半天也只是喊出了几个“你”字。
此刻,倚在帝王座榻上的魏帝,微微勾着唇角,眸中愈加冷淡。
窦月阑眼看形势不对,急忙上前,制止他道:“景大统领!景大统领消消气,莫要如此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