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郎靠在木轮椅背上,容色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更加惨白,双唇干涩充血,看上去十分病态。他转了转漆黑深邃的眸,唇角微扬,抬起手掌,揉了揉她的发丝,温柔宠溺道:“小傻瓜。这是年谦嘱咐的。他说我成日睡在屋中,并不利于修养,每日需坐在木轮上,出来透透气。这才安排的人,推着我在南院的园子里转悠兜圈。”
“果真?”江呈佳疑了一句,便抬头望向他身后的人。
那小哨兵点点头,十分真诚的说道:“君侯说得不错,这确实是年医师嘱咐的...在下亦是奉令行事。”
江呈佳默默擦去眼角得泪花:“是我多虑了...”
她低着头,听完他们的解释,仿佛并不高兴,而是一脸沮丧的蹲在他身边,突然沉默下来。
宁南忧偏着头,望着她,悄悄蹙起了眉头,遂对身后的小哨兵说道:“你先下去吧,这里不用你伺候了。若是阿秀有嘱咐,你再进来。”
小哨兵眨眨眼,在女郎与男郎之间来回看了几眼,识趣儿的点点头,一声不吭的离开了这里。
待院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时,宁南忧才抚了抚她的脸庞,轻声的问道:“我的小阿萝?这是怎么了?刚回来就恹恹的?是不是这五日发生了什么,叫你不开心了?”
江呈佳头枕着他的膝盖,抿唇屏息良久,憋闷着不说话。
宁南忧也不催,只是用修长分明的手指温柔地拂着她的发丝,等待着她调整好心绪。
不知过了多久,江呈佳才抬起头来,朝他看去,两眼发红,面容疲倦不堪:“只是...有些累了。这次的北地之行,让我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我看着你,躺在病床上,生死不知时...真的觉得眼前一片漆黑。
方才,我见你的屋子空了...眼里、心里,闪过一万种想法,以为你在我离开的这五天里出了什么意外...我...”
她说着说着便哽咽起来,情绪开始崩溃,伏在他的膝上,小声的哭了起来。
见她如此,宁南忧只觉得心如刀绞,手掌敷在她杂乱的发髻上,眼眶也不自觉地红了起来。他无法开口安慰什么,只能默默的陪着她,等着她将情绪发泄干净。
江呈佳啜泣了许久,才稍稍缓过来,用衣袖擦去泪光,筋疲力竭道:“我先推你进屋...便回西院休息了。”
她低着头,避开他的视线,推着木轮将他送了回去,扶着不能动弹的郎君躺在了榻上,匆匆铺好被褥,便落荒而逃,甚至没听见宁南忧最后的唤声。
被她草率的留在房中的宁南忧,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这些日子,他昏迷着,终究让她一人承受了太多...才会令她如此身心俱疲。
宁南忧垂下眸子,靠在榻上稍稍活动了一下筋骨,便觉得肩膀、腹部与腿部的伤口痛到窒息。这让他愈加后悔,自己没考虑到当时的情况,便草率的冲入了敌军之阵。
狼狈逃离的江呈佳,一路窜到南院的照壁前,才停下脚步。她喘了许久,慢慢从悲痛中醒过神来,便发现身旁似乎有人在盯着她看。
她皱了皱眉头,循着这抹视线找过去。只见方才被他们支开的那名小哨兵,正凝神望着她,似乎有话要说。
江呈佳理了理衣裳,扶着照壁,小心支撑着自己。
小哨兵试探着走上前,关切道:“阿秀姑娘...您还好么?”
江呈佳未回答,默默的看着他,眸中出现一丝浅浅的警惕。
那小哨兵不知为何,朝四周张望了一番,仿佛在确认什么似的,反复探看,笃定四下无人后,突然向女郎问道:“姑娘是与君侯发生争执了么?在下虽不知姑娘与君侯究竟是什么关系...可这些日子瞧着您尽心竭力照顾君侯,便晓得您对君侯...乃是真心实意的好。您...”
他唠唠叨叨的准备劝说,却被江呈佳一声止住:“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是...小郎君,我想这不是你应该管的事情吧?君侯因何人才会如此?我想,你心里应当最清楚。”
她心里有气,憋了数日,今时终于忍不住,爆发了出来。她冷冷瞪着眼前的人,心底十分不爽道:“我不知道你是什么身份,能让君侯这般舍命相救。他对我而言,是生命中最为珍视的存在。
可...这样的他,却为了你差点丢了性命。我不愿问他为什么,却也不想看到你总是在我身边晃来晃去,更不愿你多管闲事。小郎君还是管好自己吧。”
她心烦时,忍不住说了重话,越看眼前的人,便越是躁怒。她不想继续呆在这里与此人废话,沉着一张脸,脚步一转,朝西院奔去,飞快的扭身离开。
那小哨兵被女郎这一顿训斥,脸色难看至极,石化在原地,呆若木鸡般的盯着她离开的方向,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他苦笑一声,无奈又愧疚。他本是受命来保护淮阴侯的,却险些令其丢了性命...那阿秀女郎如此厌恶自己,也是人情之中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