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声问出来,原本所有正在注意这边的考生们都竖起耳朵来,准备仔细听听他们的见解。
解元么?自然要比寻常考生厉害才对,最好再说一说题意,破题思路,如何承题等等,那就再好不过了。
岂料崔云灏老老实实地道:“难。”
樊舟游愣了一下,旁边有人嗤地一声冷笑起来,道:“还是解元呢。”
崔云灏朝那嗤笑的方向看了一眼,是一个脸型瘦长的书生。
他没搭理对方那句,樊舟游愣过之后,又问道:“云灏贤弟觉得哪一题难?”
崔云灏没答话,反倒是蔡惊鸿笑道:“都说各有所长,做文章也是如此,他觉得难的题,舟游兄或许都不觉得难,他觉得不难的题,舟游兄或许觉得难,这有什么可比较的?”
崔云灏点点头,樊舟游这么一想,也确实是如蔡惊鸿所说这般,遂不再追问。
正欲说起别的话题时,忽然方才出言嗤笑的人又道:“难便是难,易便是易,哪里还有这么多弯弯绕绕?既然身为解元,便应该比旁人更多些学识,我们做得出的题,他要做得出,我们做不出的题,他也要做得出才是。”
这话十分尖酸刻薄,却是在说崔云灏这个解元名不副实了。
樊舟游颇有些尴尬,毕竟这事情是因他发问而起的,倒给崔云灏招来了讥讽,不知该如何是好。
旁边的几十个士子见了这番场面,便知道有热闹可看了,原本因为在号舍中熬了三天有些萎靡的精神,顿时又振作了起来,探头探脑地朝这边张望,个个都竖起了耳朵。
却见崔云灏倒是不卑不亢,被嘲笑挤兑了一顿,也不生气,只是朝那人拱了拱手,心平气和地道:“请教这位兄台姓名。”
那人昂头,傲然道:“潮州叶孟璟,字广秀。”
崔云灏道:“敢问这头一场的考题,叶兄觉得哪一道最难,哪一道最容易?”
那叶孟璟倨傲道:“若要请教我,那我便说一说,最难的是狗吠那一题,最容易的,是周有八士那一题。”
听了这话,旁观的数十位士子皆是暗自点头,说明叶孟璟的话,是被大多数人所认同的,他们亦觉得如此。
想不到崔云灏却道:“恰恰相反,在下觉得狗吠那一题最容易,而周有八士那一题,是本场中最难的一题。”
此话一出,所有人顿时都愣住了。
那叶孟璟率先反应过来,挑眉道:“既然崔解元这样说,在下愿闻其详。”
他说着,面上露出令人不舒服的讽笑来。
崔云灏不理会他,朗声道:“狗吠这一题取自公孙丑,其全文是,夏后、殷、周之盛,地未有过千里者也,而齐有地矣,鸡鸣狗吠相闻,而达乎四境,而齐有其民矣。地不改僻矣,民不改聚矣,行仁政而王,莫之能御也。”
他说的慢条斯理,叶孟璟却哂笑道:“四书谁不会背?这种题目,题意极其狭窄,叫人难以下手,崔解元既然说它容易,还请为我解惑。”
他说着,毫无诚意地随便拱了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