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姓房官将试卷递了过去,道:“沈大人,你来看。”
那房官听罢,果然上来看了一遍,顿时眼睛都亮了,击掌道:“哎呀,写得妙啊!”
称赞完了,又看见上面的涂抹的蓝色,遂又扼腕叹息道:“江大人,这等好文章,你怎么能给他批成落卷呢?幸好刚刚徐大人搜检出来了。”
那江姓房官苦着一张脸,道:“许是批卷太多,拿错了笔,现在可如何是好?”
沈姓房官听了,仔细想了想,道:“倒也不是没有办法,我教你一招。”
于是他让江姓房官以白纸覆在试卷之上,然后用毛笔沾水反复揩洗,直到蓝色笔迹褪去,只余微痕,又加圈点盖住,这一张落卷便成了荐卷。
那江姓房官立即大喜,连连道谢,将那一张卷子并同其余荐卷,一同送了上去,此后批阅试卷,再不敢马虎行事。
便是落卷,也要反复查看才行,生怕又发生之前的事情来。
待所有的荐卷都送上去了,四名主考官正襟危坐,开始查阅起来。
坐在最边上的徐嘉靖在一堆试卷里翻检了片刻,目光微凝,将其中一张卷子抽了出来,又看了一遍,递给正主考官贺胤光,道:“贺阁老,您看看这一份试卷。”
贺胤光听了,便将那卷子取来,举得远远的,半眯着眼从头看到尾,然后慢腾腾地说了两个字:“不错。”
他说完,便将那卷子递给另外两名副主考官,道:“你们也看看。”
潘陆瑜躬身,双手接了卷子。
他先不看别的,头一眼便去看那篇狗吠:
物又有以类应者,可以观其俗矣。夫狗,亦民间之常畜也,乃即其吠而推之,其景象果何如耶?辨物情者,所以观国俗,睹物产者,所以验民风……苟使民居寥落,安能群吠之相呼,倘非万室云连,岂必村尨之四应也哉!
“好!”潘陆瑜意犹未尽地放下卷子,眼睛发亮地对贺胤光建议道:“大人,此卷可取。”
贺胤光颔首,慢慢地道:“可取,可取。”
一旁的甘杰闵这时却忽然道:“怎么徐大人一下便翻出了这张卷子?”
甘杰闵一问出来,空气便安静了一瞬。
这话确实问得敏感了些,潘陆瑜也跟着看了过去,却见徐嘉靖不慌不忙地答道:“说来也是巧,这卷子本是我在搜查落卷的时候发现的。”
闻言,几人都愣了一下,贺胤光眉毛一动,转头看他:“这卷子本是在落卷里面的?”
徐嘉靖坦言道:“正是,不瞒几位大人,我本也是不相信,后来拣了这卷子,让那位同僚再仔细批阅,刚刚翻检,也是想看看这张卷子最后到底有没有被荐上来,这才让甘大人误会了什么。”
甘杰闵不说话了,倒是贺胤光又拿了卷子,仔细读了一遍,叮嘱道:“让房官批卷时,再小心仔细些,不可马虎,这些日后都是国之栋梁,岂是小事?”
几人都点头应是,贺胤光这才将那卷子放下,道:“此卷可取。”
这一声,算是最后拍板了。
甘杰闵和潘陆瑜都没有异议,而荐了这张卷子的徐嘉靖,就更是没有意见了。
九天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对于寻常百姓来说,不过是一晃眼就过去了,而对于迢迢千里赶来金都应试的士子们来说,却又是十分漫长的一段时间。
这九日里的大多数时间,他们都是在礼部贡院的号舍里面度过的。
有人觉得度日如年,有人觉得时间匆匆,各人滋味只有各人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