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瑞商号。
陆肖鹤经过之前的争锋,虽说现在还是不服石定山的和盛号,可面子上他已经有所收敛,眼下春耕的耕具高价风起,陆肖鹤也在琢磨着是不是从中弄一笔,只是这事牵扯到地方官府和豪族,倘若没有个好的计划,保不齐就会惹来大麻烦。
思量中,伙计来报,说义信成的徐玉瑱来了。
“徐玉瑱?那家伙从草原回来了?”
“老爷,听说徐玉瑱这几个月就没有去草原,好像一直在阳城待着!”
“奶奶个腿的!”
陆肖鹤吃过徐玉瑱的苦头,也知道那个包衣奴才出身的能耐,现在辽东大半的商道都是徐玉瑱在控制,尤其北方的贩马道,这么一来,陆肖鹤是真没胆子去招惹他!
“不见!”
干脆了当的一句,陆肖鹤打算回绝,结果掌柜卢儁跑进来道:“老爷,您可不能不见!”
“怎么着?我惹不起他,我还躲不起!”
“老爷,话不能这么讲,我听闻徐玉瑱来这里之前,已经与和盛号的石定山见过面,现在他来肯定有什么情况!”
门外。
徐玉瑱坐在马车上闭目养神,一旁的丰瑞号跑堂很是心燥:“徐东家,商号里有雅间给您候着,上好的清茶也端来了,您就进去坐着吧,要么您这样等在外面,不知道还以为我们丰瑞号不懂规矩,怠慢了徐东家您!”
“伙计,不用那么紧张,我就是找陆东家陆大哥叙叙旧,要是他不打算见我,那我贸然进去喝茶,岂不是不知礼数!”
笑声回答让跑堂伙计尴尬满脸,只能赔笑。
这时卢儁匆匆跑出来,离得七八步,卢儁抱拳作揖:“徐东家,失敬,失敬啊,没想到您这会儿来了,在下刚刚忙于后院库房的杂事,不住之处,请徐东家多多海涵啊!”
“卢掌柜说笑了!都是同道,什么海涵,不过怎么没见路东家?”
“陆东家已经在摆宴,徐东家,请!”
来到丰瑞号后院正堂。陆肖鹤果然摆了酒宴,只是从模样看去,陆肖鹤似乎并不高兴,徐玉瑱快速一琢磨,抱拳道:“陆东家,今日贸然前来,还望没有搅扰!”
“徐老弟这话怎么说?我的丰瑞号还得仰仗你的北通商道,来,徐东家,坐下说!”
陆肖鹤大气强声,徐玉瑱端起酒杯:“陆东家,这一辈我敬你!”
“慢!”
陆肖鹤拦住徐玉瑱:“徐老弟,酒喝的是个名堂,我这摆宴,为的是你从北方回来,你敬我?那算什么意思?”
“陆东家年长我,我之前不懂事,饶了陆东家的生意,这杯赔罪酒,怎么也要喝了吧!”
一句话堵死了陆肖鹤的所有说辞,倘若陆肖鹤不喝,那就说明他肯定没有与徐玉瑱坐下谈的意思,既然不谈,大不了到时出些麻烦,反之陆肖鹤要是聪明人,肯定不会拒绝,再者徐玉瑱来这里见过石定山的事就像一根刺卡在陆肖鹤喉咙里,如果他不把事情弄明白,恐怕今晚上也睡不着了!
短暂的平静,陆肖鹤突然笑出声来:“徐东家,论辈分,我年长你,你称我为兄,我称你为弟,兄长和弟弟之间能有什么事?过去的那些我已经忘了,来,咱们为今后干一杯!”
明明白白的话表明了陆肖鹤的意思,徐玉瑱也不啰嗦,一口虎饮,杯盏见底。
酒过三巡,徐玉瑱问:“陆东家,最近听到什么消息没!”
“徐东家可是说春耕的事?”
身为精明人,陆肖鹤在商行里摸爬滚打多年,那股子敏锐感也是旁人所没有的,一句话说中关键,徐玉瑱道:“陆东家就没想过从里面捞一笔!”
不知深浅意思,陆肖鹤这回没有应声:“徐老弟,我听说你先去见了石定山,又来见我,这是不是有什么情况?”
“春耕一事关乎官家、百姓、豪族三方,虽说里面的利润很大,可是官家和豪族都是有实力的人,一旦处置不妥善,必定尾大不掉,再者,身为商行,如果被老百姓唾骂不耻,名声尽坏,那么商道也算走到头了!”
徐玉瑱笑呵呵的开口:“所以我先去见了石定山,就是告诉他一声,营州城虽大,可真正有实力做大事的商行,他和盛号是一家,剩下的就是陆东家的丰瑞,现在我想听听陆东家的意思!”
“徐玉瑱,你打算插手春耕的事?”
陆肖鹤很意外,徐玉瑱摇头:“春耕的事我不感兴趣,佃户终身为豪族的仆奴,他们的钱我赚的没意思!”
“不感兴趣?徐老弟,你这话我可就不明白了!”
“陆东家,辽东这么大,货从北入过南界,进冀州,也顶多一个月,北秦有多大?辽东城出商船到雍州敦煌,足足需要半年,这期间历经多少艰难险阻,非人想象,可贩回来的货却价高利高,超出我们的想象!”
面对徐玉瑱越来越大的话风,陆肖鹤有些蒙。
“徐老弟,你到底打算说什么?我怎么越听越糊涂?”
“陆老哥,我通过这半年来的商队南进北出,发现一个情况,倘若能够依靠同道解决,那么必定是辽东商业再进高楼的机会!”
徐玉瑱拿起酒盏扣在桌子上,道:“辽东分平州、营州、安州,每州有四到五个郡府,郡府下设三到六个县,可通商的只占其中四成,即平州、营州、安州三大州府,皆有钱庄、商号、货栈,下至郡县,唯有雁门、安乐郡、建德郡等二成不到的地方,至于县中,那就更别提,眼下春耕,佃户苦于豪族挑价推市,导致耕具暴涨,佃户若不耕,势必要陷入苦海,可若是继续耕作,耕具钱银谁出?自然是借贷,谁来借?地方的钱庄、商行,高高低低,价不平,利不通,相互角逐,引发混乱,所以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发生,不如我们先以阳城开始,由我义信成为担领人,联合陆东家的丰瑞,石东家的和盛号,阳城的钱庄宝昌号,形成上谷县、阳城、平州府整个辽东西界北运南通的连锁大商行,介时由宝昌号来负责钱银周转,你、我、石东家负责耕具货通,平顺市面,这么一来,钱赚的不少,稳定还在,官家那边也会承我们的人情,老百姓更会念及我们的好!”
一通话说完,徐玉瑱兴致高昂,陆肖鹤却目瞪口呆。
良久,陆肖鹤在卢儁的提点下,总算回神。
“徐老弟,你说的这些,我听得似乎,容我缓缓,缓缓!”
“陆东家,不急,这事我知道很冒失,可它所带来的好处绝非眼前蝇头小利,您慢慢想,三天内给我回话就行!”
话落,徐玉瑱告退。
“卢儁,去,把分号铺子的掌柜都给我叫回来!”
陆肖鹤平缓心情后下令,卢儁也知道情况不同寻常,立马照办,当晚,陆肖鹤召集了营州方圆数郡的分号掌柜。
“最近的春耕事众位都知道了吧!”
“陆东家,您打算入手么?我之前就觉得今年是个古怪年,粮价、布价平顺,市面各种货量流通正常,偏偏官府下令春种开播,青苗颗税减半时,耕具的价彪起来了,折合算下去,就是靠租赁也能赚下不少钱,所以之前我已经把郡里工匠给雇佣,买下他们这一个月的工期!”
分号的李掌柜笑呵呵说出自己先见,卢儁夸赞:“老李,你这事弄得漂亮!”
“嘿嘿,咱们不能事事都得等东家发话,得提前做好,那样东家才能好好歇歇不是!”
李掌柜拍起来马屁,陆肖鹤却没有笑呵:“这春耕的事已经影响到众所周知,只是你们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们自己强行独揽了工匠,逼着那些佃户来找我们租赁耕具,佃户归属的大家族氏会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