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探马回报,襄城以西十五里外发现西府军。”
就在刁膺一筹莫展之际,并打算明日全力攻下城襄时,一名军校挑帘走进大帐,拱手禀报。
“你说什么?西府军?”军校的禀报打断了刁膺的愁绪,却也让他有些吃惊地问了一句:“他们...怎么来得如此快?”
不等军校作答,又有一名军卒快速地跑进大帐,急声说道:“将军,前军探马发现有大量的晋军从紫云山方向朝北行进,正在靠近襄城。”
刁膺猛地站起身,疑惑道:“晋军?他们不是在荆州迎敌吗?豫州境内不也只剩下逃到寿春的祖约吗?”
两名军卒无法回答刁膺的问话,只能无声地站在原地,等着主将的示下。
下一刻,刁膺急忙走到一侧的舆图前。
细判良久,他的心中陡然间有种不好的感觉,自己所领的三万兵马极有可能要被围在襄城县内。
“传我将令,命后军迅速过汝水进入长舍城设防,命前军营房后移,靠近中军大营。”
突然间,刁膺觉得襄城似乎很像一个诱饵,而这所有的一切都是设好的圈套,只是为了能将石赵军诱骗到这里,然后在悄然间围上来吃掉。
如此思虑下,刁膺想通了为什么会有七千百姓留在南郑城,也想通了刘离死守在襄城的根本原因。
由于大夜的缘故,探马无法探明两处袭来的兵力到底有多少,但刁膺觉得也没有就此撤兵的道理。
当下,刁膺不打算即刻退出襄城县,他命后军退到长舍的十二连城守住退路,然后要用中军与前军的两万五千兵马迎击来袭之敌,彻底击溃设下圈套之人的幻想。
拂晓时分,就在刁膺的前军靠近中军大营,尚未从忙乱中安定下来,穆君逸率领的两万西府军便迅猛地冲杀而至。
冲在最前面的是六千西府轻骑军,跟随其后的则是四千重骑军,余下的步卒紧跟在两千步战军的身后掩杀而来。
刁膺的前军中有四千羯骑,中军大营里也有三千羯骑护营,当西府的军骑如同海潮般涌来时,七千羯骑也冲出大营,双方的军骑在汝水的西岸展开了猛烈地冲撞。
近两万匹战马的嘶鸣,打破了黎明前最后的一丝黑暗,将整个襄城县的大地都震动了起来。
滚滚的尘土飞扬于空,如同迷雾般模糊了冲杀之人的视线,也将所有的杀戮与鲜血的喷溅笼罩其中。
在这尘封里,西府重骑的四千柄马槊穿透了一切。
无论是羯骑军卒还是他们身下的战马,只要挡在长槊前方,无一幸存,马槊的长锋过后,大股的鲜血喷溅出来,一具具的尸体也横在万人的脚下。
这几年中,李峻曾对穆君逸原有的兵马进行过大规模的集训,并在各军种上做了重新的配置,使其符合了西府军的建制,同时也极大提高了将士们的战力。
两军冲杀中,轻骑军很难对重甲骑兵造成实质性的伤害,更何况在西府重骑军的左右还有轻骑的辅助。
如此一来,刁膺的七千羯骑在无法阻挡西府军骑的情况下,很快落于下风,并迅速向两侧逃去,将己方的前军与中军大营显露在了西府军的面前。
与此同时,襄城内所有苦战的军民都站在了城墙上。
从大地震动的那一刻起,他们就知道援军到了,而且凭借城北那片掀起的沙尘,他们能猜出援军所具有的战力绝不逊色于羯胡军,甚至还要强上许多。
“长余,杀过去的人是李世回的西府军吗?还是王敦的兵马?”站在刘离的身侧,司马英槿有些兴奋地望向北方,口中的问话也有着几分激动。
虽然看不清楚具体的战况,但司马英槿知道那里一定是杀翻了天,数万人的对决并非是小场面,是一次对人命的大型收割,那里应该会血流成河的。
刘离牵住了爱人的手,肯定地回道:“应该是穆太守领的西府军,王敦手中没有那么多的军骑。”
“能有如此多的强兵,李世回真的成了一方诸侯。”司马英槿感慨地说了一句,同时也将身体靠紧了刘离。
当前,晋朝廷虽然延续了下来,但司马英槿有些忘却了自己公主的身份,也不想从江东的朝廷中得到那虚无的尊荣。
司马英槿的身份与裴太妃不同,她没有裴太妃的势力,即便是到了江东也是一个闲置的公主,接下来的命运无非是由天子指婚,嫁给一个陌生人。
然而,自己为什么要那样做呢?
自己有心爱的人,是愿意一生一世守护自己的男人,这比任何的荣耀都珍贵,也是所有皇家公主都难求得的事情。
既然跟了刘离,那注定就要融入到西府军中,成为李峻手下的一份子。
有时候,司马英槿在闲暇时也会想一些有趣的事情。
若是日后见到李峻,究竟是沦落民间的公主给李峻执礼呢?还是李峻依旧如从前般恭敬地对待刘离的妻呢?
想到此处,司马英槿不由地笑了起来,并转头望着刘离,小声地说道:“长余,我是你的妻呢!”
突然间,少女冒出这么一句与战情毫不相关的话,这让刘离的反应有些迟钝,神情上竟有一丝恍惚。
“你又不想承认了,是吗?”少女察觉到了那一丝恍惚,皱眉地问了一句。
刘离笑道:“不是的,我知道你是我的妻,我早已经刻在心里啦!我只是不明白,公主为何要在此时谈及这件事呀?”
司马英槿摇晃了一下头,狡黠地笑道:“我是想提醒你,等日后见到李世回后,你要最先与他说明,我要看他的态度。”
“什么态度?难道大将军还会反对不成?”
刘离迟疑地望着司马英槿,摇头继续道:“不会的,当初在洛阳城时,大将军就让我好好护着你,说以后就能娶个公主回家。”
听着刘离的话,司马英槿甚感惊奇。
当初...在洛阳时?
那个时候,自己与娘亲的确被父皇抛弃。
但是,自己依旧是受人尊敬的清河公主,而那时的刘离只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小校,李峻为何就敢说出这样的话呢?
就在少女疑惑不解时,城外有大批军卒从城池一侧向北冲去,同时也有百十人停在了城门前。
“城上何人在守城?我们是王丞相的兵马,王丞相在此,请速速开启城门。”
城门处,一名军校大声地喊着,同时将手中的帅旗挥舞了一下。
刘离闻言,向前一步,将身子探出城垛,高声道:“末将乃是西府军刘离,辅助清河公主在此守城,请容末将看一眼王丞相。”
当初在洛阳城时,刘离跟随在李峻的身边见过王敦,因此才想要确认一下。
“刘离,你这个小兔崽子,跟着李世回就没学到好德行,满脑子鬼精明。”
王敦催马上前,笑骂着出现在刘离的视线中。
刘离并非是寻常之辈,他是刘沈的儿子。
当年,刘沈在朝中任职时,与王敦曾有过交往,如今更是跟在了李峻的身边,成为了西府中的要员,这让王敦习惯性地与刘离拉进了距离,言语上也随意起来。
刘离探头望了一眼,拱手笑道:“果然是王丞相,您的风采一如当年,更是增添了诸多的贵气呀!请稍后,刘离这就出城迎接您。”
说罢,刘离向城墙的石阶走去,并对着城内大喊道:“萧二哥,是王丞相到了,开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