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东家,今年我们这边的生丝和匹绸的需求要加大,我与其他几家都谈过了,你这边要是能多出的话,我就都用了。”
西境也有生丝和匹绸,但产量远不能满足为锦署的需求,因此要向外采购。
“是吗?那对瞿氏纱行来说可真是好事呀!”
瞿路兴奋地说了一句,但神情在瞬间便暗淡了下来,苦笑地点了一下头,并没有回答裴璎的话。
裴璎看到了瞿路的神情变化,迟疑地问道:“瞿东家,莫非你有何难处?还是说与别人签了供丝的合约?不能保证西府的供货吗?”
商贾之事最重要的是诚信和守约。
即便瞿氏纱行不能加大生丝和匹绸的供应,但与西府的锦署有合约,必须要保证合约所规定的数量,除非遭遇了天灾人祸,取得西府的谅解,否则就要算作毁约。
听到裴璎如此问,瞿路赶忙解释道:“夫人,您放心,供货没有问题,只是加大数量的话...恐有难度,建康这边...”
说着,瞿路略低了声音继续道:“夫人,您或许还不知道,建康乃至整个扬州的生丝和匹绸恐怕要被垄断了,价格也要上涨,就算是我们这样的大行也要听人家的话。”
“垄断?谁家有这么大的本事,能吃下这么多的生丝和匹绸?”
当下,除了西府的锦署外,没有一家能有如此大的需求,即便是几个豪商联合起来,也仅是锦署所需求的一半而已。
“苏氏纱行,他要控制整个江东的生丝与匹绸。”
瞿路再次压低了声音,皱眉道:“其实,他也不收购别人的生丝和匹绸,却要求各家都要听从他的价格调度,同时也向各家收取走货的利润分成。”
“啊!这不是强盗吗?与明抢有何区别?”
不等裴璎说话,坐在一旁的范洛儿倒是气愤地说了一句。
裴璎亦是疑惑地问道:“这种欺行霸市的行径,大市令不管吗?丹阳尹不过问吗?”
当下,建康的大市多集中在丹阳郡城的周边,大市的治理也便由丹阳尹来负责,大市令也多由府衙官员来担任。
“夫人,如今的丹阳尹是许柳,大市令则是他的手下。”见裴璎依旧疑惑不已,瞿路继续解释道:“许柳是奋威将军苏峻的属下,苏氏纱行是苏逸的产业,苏逸则是苏峻的亲弟弟。”
“哦,原来如此呀!”
转了一大圈,裴璎才听明白这其中的缘由。原来是苏家要坐享其成,这可真是一个无本万利的好买卖。
然而,如此一来,锦署这边的采购会受制于人,也会无端地损失大笔的利润。
一时间,裴璎也想不出更好的应对之策。
这其中牵涉到了权势的问题,也极有可能与朝廷对兵权再平衡有关,已经远远超出了她的能力范围,或者说这已经不是商贾之事了。
铺子里,几个人正说着话,一名年轻男子大步地走了进来,其后跟着五六名随从。
进门后,年轻男人先是瞥了一眼瞿路,继而又将一双吊角眼在裴璎与范洛儿的身上打量了一番,肆无忌惮地笑了笑。
“老瞿,上次与你说的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男子上前一步,拍着瞿路的肩头,继续道:“做生意嘛!讲究个你情我愿,你若是不同意也无妨,我苏家也不会勉强你,只是你瞿家的生意嘛,就不要在扬州做下去了。”
瞿路望了一眼安坐的裴璎,壮着胆气说道:“苏少东家,瞿氏纱行只不过是小本生意,万不敢与苏家纱行相提并论,更不敢与贵行争利,也只想赚点小钱活命而已。”
虽然没有明说,但瞿路的话中已然表明了态度,不想加入苏家所建立的同盟商会。
其实,瞿路是在赌,他赌裴璎乃至裴璎身后的力量会干涉这件事。可他也有些恐惧,一旦赌错的话,瞿家真的会家破人亡。
“哼哼...”
年轻男子冷笑了几声,望着瞿路说道:“老瞿,你是真没听懂我苏力的话呀?还是跟我打迷糊?又或者说,你不想活了?”
裴璎端起身侧的茶盏,浅饮了一口,冷冷地说道:“苏少东家,你也说做生意要你情我愿,如此威胁之言,可不是买卖之人应该说的话吧?”
如今,裴璎的确是个生意人,可她是天子钦封的命妇,有爵位在身,更是李峻的正妻,这些身份让她不惧怕任何人,哪怕是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