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儿?”一旁的东临立唤道,声音里有抱歉。
“君上,你答应过轻揽的,选择在我,”轻揽抬起头来,十分认真地看着他,坚定地道:“君上是明君,知道有这牡丹令,或者无这牡丹令,并没有区别,你我若真有缘,不会在这一枚牡丹令上,但如今,这一枚牡丹令,带给轻揽的,更多的是不知所措和压力。此刻,是在君上的东临,但轻揽在北荒自由惯了,觉得众生平等,到了这里,也想过会有知音,但没想到这知音竟是一国的国君,此乃东临之幸,有知己如此,是轻揽几世修来的福分。”
东临立看着她,并没有立即答应。
轻揽却站了起来,对着王太后和几位太妃一拜,然后拿起东临立的手将牡丹令放在了他手中。然后在众人的惊诧中,拿下了头上的钗环,放在了一旁的桌案上,又脱下了身上的华服,也扔在了座椅上,最后只着自己坚持穿的中衣,稍微整理了一下容颜。对着大殿中惊讶到哑口无言的几人微微一笑,“是轻揽无礼了,但自由一身,穿不惯这锦衣华服,就算要穿,也是我自己的,而不是任何人架在我身上的,轻揽无礼,与太学院无关,一切处罚自担。”
轻揽脸上的笑容,轻松无比,因为殿中除了东临立,都是妇人,所以虽然知道不妥,但这样来得更决绝。
“请王太后与君上宽恕。”轻揽说完,便转身离开,留下一群人诧异不已,天下怎有如此狂妄的女子?还如此当众退衣?虽然除了君上都是女子,但是也······不成体统!
但是东临立看着远去的背影,却笑了。
这才是他看上的女人。
王太后还要发作,但是看着自己儿子转身看来的视线,王后还是叹了一口气。
“谢母后,”东临立自然知道母后受辱,必有重罚,但是他不许。
轻揽问宫婢要回了自己的衣物,便出了圣宫,倒也畅通无阻,没人阻拦。
轻揽一出宫,韩文守便跟了上来,“少师,君上让我跟着你。”
轻揽点了点头,“如此,多谢,我想去看看圣都的夜市,吃些东西。”
“好!”韩文守点了点头,然后还是忍不住问道,“少师就这么不喜欢君上吗?”
轻揽摇了摇头,“我很喜欢君上的,他很特别,是一位很特别的国君,你们东临真的有幸有这样一位君王。”
韩文守对这些话自然受用,“嗯,是东临之幸,先君开拓了东临的疆土,却是现在的君上守住了这份功业,一开始也是横冲直撞头破血流,直到所有的人都臣服于他,这一路,我家君上也走得挺难的。”
“在如此世道,守着他心中的是非,确实难得,轻揽很是敬佩。”轻揽点了点头,可以想象这条路的艰难,但她也相信,艰难的只是过程,其结果是天下的太平。
“少师不怪的话,文守能说一些话吗?”韩文守与她走着,这些时日的相处再加上太学院的不打不相识,两人倒处出一些别样的友谊。
“但说无妨。”
“如果没有淩公子,你会更容易接受君上吗?”韩文守问完,认真地看着她。
轻揽却被这个问题问得有些沉默,有一瞬间,心里竟然有些慌,会吗?
韩文守看着这个女子长久的沉默,却有些安慰,君上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有人拒绝得了?就算凌君又如何?君上还是有希望的是不是?
一句话问得轻揽对圣都的美食都食之无味,想着或许是今日在圣宫大殿有些过了,所以有愧疚之心,才有此时的沉默吧。
轻揽没了胃口,但是也打包了不少好吃的,在韩文守的护卫下,回到了国学院,到了院子里,本来是要沐浴,但是一想到今天已经沐浴了两次,便自嘲地笑了笑,只是卸了脸上的妆容。拿着打包的好吃的和果酒,借着围墙爬上了屋顶,因为今天月亮很亮很圆,轻揽好不容易到了屋顶,选了好位置坐好,才将背着的包袱中的美食美酒拿出来,一一摆好,一边看着月亮一边吃着美食,思绪却又跑了很远。想到昨天清溪镇的际遇,一时又想起凌君来,从怀中拿出那块包的很好的绿豆酥,不觉笑了起来。
“我可以坐下吗?”
一道声音突然出现在屋顶的另一端,轻揽吓了一跳,手中的绿豆酥差点掉了下去,还好拿住了,不用回头,自然知道是谁。
“一个人在这里吃东西喝酒,不觉得太孤单了吗?”东临立自若走来,显然是有修为在身的,东临立在一旁坐下,见有两个鸡腿,便拿了一只,啃了起来,又拿了果酒要喝。
轻揽瞪了一眼,“那是我的,这还有一坛。”说着便把另一坛酒打开了给他,见他不动,放下了手中的绿豆酥,亲手换了过来。
东临立一笑,接过了酒喝了,末了看了一眼那绿豆酥,见她包裹仔细,诧异道:“这么喜欢吃吗?放心,以后我让人时时送去太学院。”
轻揽没有接话,将那绿豆酥包了,仍旧放到怀里。拿起另一个鸡腿啃了起来。
“你就不打算跟我说话吗?”东临立见她半晌只顾吃,也不理人,问道。
轻揽瞪了他一眼,将骨头朝着下面的花坛扔去,又拿了手帕擦了擦手,索性找个舒适位置躺了下来,拿手枕了头,闭目养神起来。
东临立以为她还在为大殿之事生气,见此,也不恼,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又看了看刚才轻揽擦手的手帕,学着样子,拿了过来擦了擦手,自然换来轻揽的又一个瞪眼。东临立选择无视,见她生气,倒觉得比不生气好,便学着样子同样躺了下来。
轻揽重新闭目养神,但是旁边的人显然是不打算安静了。
“轻揽,咱们重新认识吧,我不是东临的国君,我就是你的朋友东临立。”
“我不强迫你当东临的君后了。”
“但是,朋友是不是应该要说话啊,你就算还生气,也得理我不是?”
“我知道我过分了些,一开始就送你牡丹令,是太着急了些,吓着你了吧。”
“你不说话?那我继续说吧。”
“我想我是觉得送你牡丹令,得到你的机会更大些,想拿东临君后的荣耀把你框住,然后又让各城的百姓以君后之礼迎你,这样你就轻易不会赖账了,而且在天下人的眼中,你就是我东临立的人了。”
“揽儿,你睡了吗?”
“不过我觉得现在天下也没有敢打你主意的人了。”
“揽儿,我吃亏就吃亏在不能像凌君那样陪着你,我毕竟是国君,不能想离开就离开,你可不可以稍微考虑一下可能性,凌君虽然很好,但是我也不差的。”
“揽儿?真睡了吗?”东临立直起身,想看看她到底睡了没有。
却见轻揽好看的双眸此时正看着他,“东临立。”
“嗯。”东临立此时完全没了国君的样子,乖巧异常,认真地等着她要说的话。
“我很欣赏你,有你这样的朋友,很荣幸,还有就是,对不起,大殿之上,有些过分了。”轻揽一句一句说得很认真。
东临立听得那声欣赏,笑了,然后等着她的下文,却见她不再说话,原样躺了回去,认真看起星星来,东临立又想起那话里的另一层意思,急着还要说什么。
轻揽说了句,“可不可以,不说话。”
东临立便听话地闭了嘴,躺了下去看星星。
也不知过了多久,月亮倒是越来越高,夜也越来越暗,轻揽有些冷了,便起身坐了起来,见东临立还在熟睡,正犹豫着要不要叫醒人的时候,他恰好醒了,先是有几分迷茫,但很快明白过来,眼眸重复清明,见轻揽坐了起来,伸了个懒腰,也要坐起来,只是没想到那琉璃瓦却十分滑,夜深时更甚,东临立刚坐起来,力道大了些,便顺着势直接滑了下去,轻揽赶紧飞身过去拉住,结果却是两人一起双双滑下了屋顶,轻揽看着滑下去的趋势,眼看着就要撞到地上,轻揽自认倒霉的闭上了眼睛,但是却没有预料之中的疼痛。
轻揽睁开眼睛,却发现两人好好地站在了地上,而自己正死死拽着东临立的衣服,被他牢牢地圈在了怀里。
轻揽回过神来,放开他的衣服,退了开去。
东临立倒是笑得灿烂。
守在院外的韩文守早听得瓦片落地的声音,早已经进了来,见是如此情景,又退了出去。
轻揽看着韩文守来与去的身影,险些翻了个白眼,看了一旁在月光下笑得很过分的人,实在想不出什么话来,便转身进了房间休息。
东临立正要说什么,却见得刚才两人擦过手的手帕此时自屋顶随风飘了下来,东临立任性伸手而接,那手帕竟然真的落在了他的手里,东临立微微一笑,将帕子握在了手里,又看了看屋内熄灭的烛火,笑着出了院子,见韩文守在院门外守着,叮嘱道:“本君得回圣宫,韩少帅定要护她周全。”
“是,君上。”
凌君还在建楼里,凉微拿着一封蜡封的信进了来,见他神色紧张的看着一把匕首,走过去也紧张地看着,“成了吗?”
凌君看了他一眼,比之前都紧张,但是这一次的感觉却比前面的都确定,但又怕再一次失败。
“要不要我用内力试试,你的太强了。”凉微建议道,实在是融了太多上好的匕首,有些心疼了。
凌君懒得理他,掌中运力,十层的内力朝着匕首袭去,见着那匕首刀刃在掌力中丝毫没有波动和损伤,脸上才露出难得的笑容。
凉微见着那笑容,也笑了,“成了?”
凌君点了点头,“成了。”
“太好了,”凉微几乎跳了起来,“走吧,你去看看外面的太阳吧,这一段时日也太消瘦了!”
凌君仔细把玩着手中的匕首,很是满意,见凉微如此说,说道:“嗯,好,殿选结束了吗?”
“前日刚结束,都等着你出发去鹿城了。”凉微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