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那咱们出发吧。”凌君脱下面罩,拿着早就做好的匕首鞘,将早已擦好的匕首放了进去,那匕首和刀鞘上,都刻着“揽月”二字。
轻揽,是他心中的那轮明月。
“你是着急去见她吧?”凉微跟在后面打趣,“不去见见院君吗?”
凌君什么也没说,只是快步走出了建楼,凉微叹了一口气,也赶紧跟在后面,末了想到自己手上的信,喊道:“你慢点,有一封来自东临的信。”
话还没说完,手中的信早就没了,刚才已经在转角的凌君此时正站在自己前面,打开了信看着,一会皱眉一会笑的。
“她在东临还好?”凉微问道,也很好奇她在东临的行踪,毕竟单就个人来讲,轻揽的经历也算传奇了,一个来自北荒的人,竟然成了太学院的少师,还被东临君上赐了牡丹令。
“挺好的,”凌君看完信,那信便在他手中化为了粉末,“你独自带人去鹿城吧,我要去东临一趟。”
“啊?”凉微惊讶道,“你去东临吗?”
凌君待要回答他,只见建楼的总监制墨承走了来,“少主,院君要见你一面。”
凉微听了,看着凌君,凌君沉默了片刻,终究还是去了圣河城。
凌府内,凌君站在自家的正厅里,立在那里,像一个客人。
坐在主位的凌复看着眼前的儿子,压住心里的怒火,“若为父不唤你来,你是不是直接走了?”语气里是没压制住的火气。
凌君站着,并不言语。
“哼!怎么有你这样的儿子吗?为父的话,也敢不回答!”凌复怒道。
“父亲唤了儿子来,所为何事?”凌君分外冷静,仿佛置身事外。
“你不知道?那北荒女子有什么好?值得你这番折腾?”凌复吼道。
凌君便又沉默了下去,不再说话。
凌复气得无法,但偏偏还不能发作,他知道若是真的罚了这小子,只怕他更不可能回头。谁让他凌复只有这么一个儿子!
“不说话便不说话,只是那北荒女子再怎么,将来也只能做我们凌家的妾室,你与郡主是早有婚约的。”凌复再次努力平复心情,想警示他道。
“我并没答应。”凌君不急不慌,只是言简意赅。
“婚姻大事,自是父母做主,由得你乱来?”凌复又怒了!
“我的意思,父亲已知道,郡主,孩儿高攀不起,还请父亲早日退婚。”凌君依旧是冷冷的,仿佛说着别人的事情。
“你敢!”凌复一掌拍在桌子上,那桌子摇摇欲坠。
凌君见此,连眉眼都没有微动,仿佛早已习惯。
“你!你个孽子!这桩婚事,你答应也罢,不答应也罢!三个月后的婚宴,你必须回凌家完婚!由不得你!”凌复怒吼,“否则,这凌家,再也没有你这个不孝子孙!”
凌君听完,看了眼前被怒火变了模样的父亲,拜了一拜,转身走了。
“凌君!”
凌君的脚步却更加坚定,头也没回的出了凌府,出府的时候,却见着西支的国师,领着一队宫里的人,往凌府走来。
“少楼主,难得回来,何不稍停一些?我正好奉王上的命,来送些礼。”国师有意无意地拦住了凌君的去路。
凌君停步,看着眼前的男人,眼前这个难以捉摸的男人,自嘲地笑了笑,“你们这里的事情,我从来就不想参与。”
“生在西支,长在凌家,撇得干净吗?”国师依旧四两拨千斤。
“国师呢,杀戮与恩仇,还分得清吗?”凌君亦如此。
“这无比荒谬丑陋的地方,就你还是个明白人,”国师笑道,随后点道:“不过,乐丫头不一样,若她喜欢,你就算是不愿,我也会让你来娶。”
凌君不解,“我以为,你恨这里所有人。”
“笑话,”国师笑了笑,摆了摆手,身姿优雅地转身离去,“王上待我恩重如山,西支上下尊我爱我,哪儿来的恨?还有,北荒那个孩子,你最好也不要动,你们谁也配不上那孩子,西支太脏了······”
凌君看着那个连笑着都充满了无望的人,想着他的话,有些不解,他竟为轻揽说了这通话?为什么?看着进去的国师,凌君默立片刻,还是踏上了前往东临的路程,那里有一个人,他不放心。
东临这边的殿选已经结束,因东临立想带着轻揽走北道回太学院,所以是韩文守带了队回太学院。轻揽和东临立前往北方大道。因为北方荒原此时正是草繁马壮的时候,东临夺了烟雨朝的北境后,又向北扩展了不少,纳入了不少北荒的荒野,此时正是游牧民族最活跃的时候,有不少的盛会。
轻揽南逃的目的,就是尽览天下山川,自然愿意,她虽来自北荒,但这里,也没好好逛过。
东临立不想引起太多注意,但毕竟是乱世,所以还是带了两个护卫,便出发了。
一路,东临立倒不再时时表达情意,两人一路就像好畅游天下的玩伴,一路赏玩山川美景,每到一处,轻揽必要拿出在天佑城买的画纸和笔墨,画一些风景的画作。有时候颜料实在难找,但为了完成,两护卫还是尽力找全。
轻揽看着两人飞上飞下的矫健身姿,十分羡慕,所以便央求两人教自己一些拳脚功夫,东临立知晓,便揽了过来,自己亲自教轻揽一些武艺。轻揽才思敏捷,学得极快,又勤加练习,还没走到一半,轻揽的拳脚功夫已经有些模样,当然也仅限于一点点自保。
轻揽的小棕果然是凉家挑出来的马,实在给轻揽长脸。这天,几人到了一个部族,恰逢他们的赛马大会。荒原部族的人十分豪爽好客,看到轻揽的马,不待她说,已经主动邀请轻揽参加赛马会。赛马是轻揽擅长的,果然赢了头筹,晚上众人又是篝火晚会,吃烤全羊,没想到那些荒民居然想将轻揽和那赢了摔跤的部族英雄牵线。
轻揽还没说什么,一旁正被好几位姑娘灌着酒的东临立险些呛着。
那部族族长用不太流畅地官话说道:“轻姑娘,你看,你赢了赛马,阿布达赢了摔跤,你们刚好是一对,”说完又看了看一旁的东临立,说道:“你看,你师父也在,我是族长,我也在,刚好给你们证婚,今夜趁着盛会,你嫁于阿布达可好?”
轻揽看着一直被姑娘围着的东临立,和后面同样被姑娘围着喝酒的两个护卫,又惊讶又想笑,自从东临立教她武艺,她叫开始玩笑地叫东临立师父,轻揽见众人都看着她的反应,等着她的回答,忙先对着族长和阿布达作了一揖,说道:“多谢族长和阿布达的盛情,可是轻揽在家乡,已有一门亲事,如此不妥。”她说的倒不是凌君,她再直白,也还不至于如此。说得自然是自己逃离的那桩婚事。
族长连连摇头,那阿布达也面露可惜的神色。部族人一诺千金,自然不好再强求,那族长看了一眼东临立,眉眼一抬,问道:“那你师父了?可有婚配?”
轻揽回头看着那几人,对族长说道:“尚无尚无,师父一表人才,武艺高强,尚无婚配,大师兄二师兄也尚无婚配。”
轻揽说完,就见三人惨兮兮地看着她,轻揽忍笑,果不其然,一会儿,三人就扛不住,趁人不注意,拽着轻揽,先走为上。
几人在草原上驰骋许久,才慢了下来,找了一处安全之地,从马上拿了帐篷搭上,燃起篝火,聊着北荒的许多事。
两护卫好像是从小就跟着东临立,跟轻揽说了不少东临立的事,说起当年是怎么稳固天下,又是怎么凭着酒量拿下了北荒不少的荒民之地。
两人说着,眼里有光。
东临立此行,丝毫没有君上的格调,就像两人的兄长,此刻正忙着添柴烧水,供几人洗漱用。
轻揽听着那些故事,也想起小时候听得旁人说的,北荒虽是荒地,但自古也一直不断被扩张,之前的烟雨朝就是,不断用武力扩张,吞了狼族。东临国也扩张,但是却是怀柔之策。所以在荒民的口中,颇有仁德,归附之民甚多。
轻揽听着那些故事,没想到实施之人竟是眼前烧水添柴之人,一时感慨。
东临立见她看着自己,颇有自得之色。
几人正说话间,却听得一道马蹄声由远及近传来。几人纷纷起立,三人习惯性地将轻揽护在中间。来人却是那阿布达。
阿布达策马追来,远远看着篝火,便知道追到了,到了眼前,见几人把轻揽护在中间,笑了笑:
“放心,阿布达没有恶意。”阿布达说完下了马来,将一些包好的羊肉和酒递给东临立,几人看着笑了,得了,大概是见到东临立手上的烧火棍,以为他是打杂的了。
在几人惊讶的眼神中,阿布达走到轻揽前面,单膝而跪,呈上了一把刻着牛羊头骨的匕首,承诺道:“你若想退了家乡的亲事,记住,荒原上还有个阿布达可以来依靠。”说完也不管轻揽愿不愿意,将匕首放进了轻揽的手里,然后站了起来,“这是我部族的信物,轻姑娘收好,他日若有难,定要来找我,我保护你!”
轻揽是原上之人,知道北荒的人的性格,看了看匕首,看了看眼前阿布达的真诚,然后将匕首拿着,放在了靠近心脏的地方,弯腰许诺道:“虽无婚亲之缘,但有手足之谊,阿布达兄长在上,受小妹轻揽之礼。”
阿布达笑了笑,对着几人示意,便又上马离去,留下几人颇有感慨。
东临立将酒肉放到护卫手里,看着阿青拿着匕首把玩,吃味的说道:“这和牡丹令有什么区别吗?”
轻揽看了他一眼,摇着匕首炫耀道:“当然不一样,阿布达给我的是选择,你直接是欺我无知,骗我收下的。”
“那我现在给你,还收下吗?”东临立讨好道。
“我还回去的东西,不收。”轻揽笑了笑,然后便回到篝火旁,拿着两护卫早已摆好的羊肉开始啃起来。
东临立看了片刻,也回到了火边,几人吃饱喝足,又洗漱一番,便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