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师陆文渊再不见轻揽,轻揽大概也是要闯入宗学阁的。
陆文渊大概也知道,所以便召了轻揽。
再见到太师的时候,轻揽有些诧异,本来是矍铄的老头,但是如今却消瘦了许多,脸色还很苍白,轻揽讶异。
“师父,你怎么了?”
陆文渊摇了摇头,“无妨,小声些,非要人尽皆知?”
轻揽赶紧关上身后的门,走到陆文渊前面,担忧地小声问道:“师父,怎么了?你去了哪里?”问完了看着陆文渊意味深长的神色,猜测道:“你不会去见我爷爷了吧?他可还好?”
“你爷爷无事,不用担心,咳咳咳,”陆文渊说了几句话就咳了起来。
“师父!”
“我也无事,只不过是受伤,休养就好,但这些跟你爷爷无关,不用担心,是我的其他一些仇敌。”陆文渊宽慰她道,轻一言叮嘱过的,护她周全。
“真的?”轻揽有些不信。
“难道还是假的?”陆文渊想如往日的严厉,但还是缺了些生气。
“知道了,那我这段时日留在宗学阁照顾您吧。”轻揽说道。
陆文渊点了点头,想着西支的那些势力,如若他们查清她的真实身份,必然不会轻易放过她,何况他早已知晓轻揽和凌君的事情,陆文渊闭上眼睛,叹了一口气,这丫头喜欢谁不好,为什么偏偏是凌君?
如此一想,这段时间,她待在宗学阁也好。
轻揽见他要休息,退了出去,见太师的仆从早已端了热水候在门外,便先回了院子,拿了一些换洗衣物,带了知儿,回到了宗学阁自己的屋子。
过了十几日,陆文渊的伤势所好转,知儿手艺好,每天熬汤做粥,太师神色也好了很多,慢慢地,太学院又回到了往日的平静。轻揽和知儿才放心地回了院子。
这天凌君从诊部回来,见旁边的院子灯火通明,果然隐约见轻揽正在房间里的桌案上写着什么。凌君推开门进去,轻揽抬头,见是他,放了笔,起身就要走去,只是来人却比她快一步,凌君近日诊部也很忙,轻揽又照顾太师,竟十几日未得见,凌君俯身将人紧紧地抱住,闻她墨发的清香,“揽揽,可有想我?”
轻揽点了点头,“你有想我吗?”
“想,很想,再也不想离你身边片刻·······”凌君语气里是往日没有的依赖。
轻揽听了,更靠近他些,两人就这样,彼此依靠,互诉相思,还是轻揽太过心满意足,太过幸福,安心到又那么不安,便抬起头看着他,将自己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凌君,一直想问你,为什么是我?你······你这么好,为什么会喜欢我?你真的喜欢我吗?”
凌君并没有打断她的话,急急表明,连她的一思一想,他都珍惜,见她如此,眉眼里都是笑,“揽揽呢,为什么会喜欢我?有他,甚至有李景,甚至太学院多少比我更自由洒脱之人,那样的人,或许更能带给揽揽更多的好,”凌君暂停了一下,也如轻揽一般,问着:“所以,揽揽是真的喜欢我吗?是真的心里有我吗?”
轻揽看着他,皱了皱眉,又无比心疼,为什么这样好的他,总是背负着无名沉重的东西,压着他的肩,掩着他的笑,遮盖住他本应光明似锦的人生,以前总是小心翼翼守护他的心思。好像只有这次回来后,才真正看到他的情绪,看到他的不安,看到他的那份强求,看到强求后那份自我否定,轻揽伸出手,放在了他的心口,感受着他的心跳,“凌君,我突然觉得,我看到的,或许从来不是你的优秀,你的好,你的脸,甚至你的仁慈,我看到的,一直是你的眼睛·······”
凌君的心跳慢了些,他在等着她的话语。
“以前的我,怕你不喜欢,所以总是远远地就知足,我看到的,是你的孤寂,是你的痛苦,是你的自我折磨,是你的柔软,”轻揽轻轻低语,踮起脚尖,靠近他的呼吸,“凌君,你为什么这么不开心······”
轻揽得到的回答,是更紧的拥抱,想将她融入骨血地那种拥抱,“轻揽,我可以要你吗?”他的声音矛盾又折磨,他从来没要过什么东西,他从来不想去拥有什么,也从来不在乎失去。可是揽揽,是他唯一想要抓住的那一抹光亮。
轻揽几乎流下泪来,此刻方觉得与他互诉了心事,探进了彼此心里最后那一丝防线。即使他早说过要娶她这样匪夷所思的话,可是此时才是。她圈住他的头颈,温暖的手臂圈成了一个只属于两人的港湾,“可以,凌君,你可以问我要任何东西,你可以提所有的要求,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你可以告诉我任何事情,你可以开心地笑,你可以悲伤地哭,你可以做你自己,凌君,我可以给你幸福吗?你要我吗?”
“要,”凌君将人放开些,想看着她的眼睛,遵循着她的话语,说出心里最真实的渴求,“我想要你是我的,就只是我的,揽揽,嫁给我······”
“嫁给你,你会开心吗?”她看着他,一双眼眸清澈而执念,“告诉我,我嫁给你,你会开心吗?”
凌君早已将人抱了起来,转起了圈,轻揽开心地笑了起来,抱住他不敢松手,“凌君,放我下来,头晕······“
轻揽确实有些头晕,所以当凌君放下她时,便没有站稳,凌君一时幸福至极,结果就是被轻揽绊住,眼见着两人都得奇奇怪怪地倒在地上,还是凌君一转身,虽还是倒在了地上,但终究成功做了轻揽的垫子,又趁势揽她入怀。
轻揽趴在他身上,笑意更甚,双眸里除了这张每天都会想念的面容,再无其他,真好,原来,凌君也可以这样大笑,像狄儒和李景那样,做一个少年,原来,凌君真的喜欢她。
凌君看着那笑,仍旧回想着她的话语,幸福得宛若重生,替她理着额前的头发,“你知道吗?自我们相识,揽揽带给我的,就是别人给不了的安心,关于你的一切消息和事情,都是以我的笑结尾,你就像上天对我的怜悯,轻揽,这个世界,怎么会有你,竟然会有你······”
“凌君······”轻揽欲言又止,眼里光亮,神色可爱。
凌君知道她是在诱他问,便乖乖地落入圈套,“我听着了······”
轻揽得逞地笑着,“你知道当时在鹿山见你时,我在想什么吗?”
凌君便也真落入了圈套,好奇,“什么?”
轻揽看着如此,一笑,早已支起身子,一手撑在他的肩膀前面的地上,一手握住了他还未收回去的手,十指交握,低头吻住了他。
那是······
那是凌君永世都不会忘的一刻,那个吻,化万般猜疑和徘徊,解三世相思与惆怅,像神明的赏赐。
轻揽亲完,抬起头来,说道:“在想这个,只是一直怕你不喜欢,又总是高高在上,不可亵玩,便时时忍着······”
凌君早已半起身,空着的那只手,禁锢住了她的身心,“此时敢了?”
轻揽没有退让,“敢了,看清了你的心,就敢了······”
话未说完,城池失守,丢盔弃甲,笑意抵心。
最怕的,不就是以为只是自己丢了心吗?
若两心相悦,又还有何藩篱?
过了几日,狄儒陪着知儿来到院子的时候,见着一起洗漱一起打闹的两人,想着该怎么跟兄弟说起此事,他再愚钝,也知道眼前的两人,是如何的亲密。
“知儿,你回来了?”轻揽见是知儿,知道她遛马回来了,“我们今日去宗学阁吧,那几本书都读完了吗?”
知儿已经见怪不怪,点了点头,“看完了。”
“那好,今天我们去书阁,我再给你找几本。”轻揽说道,又看了看狄儒,“你也天天去遛马吗?”
“嗯,”狄儒点了点头,“我在你们这儿吃早餐吧,然后一起去学院。”末了又对凌君说道:“淩公子好。”
凌君点了点头,洗漱完,自若地翻了院墙去那边换了衣服,然后在狄儒的诧异中,又自若翻了墙过来蹭早餐,动作自然也不缺优雅,只是缺一些逻辑,为何?
狄儒惊讶地险些掉了手中的包子,这还是儒雅知礼享誉天下的淩公子?
但是轻揽和知儿显然是习惯了。
几人一起去了学院,凌君去了医学馆,狄儒去了武学馆,轻揽自去了宗学阁学习。
如此日子仿佛又回到了往日,不知不觉也过得快得很。
炎夏已过,初秋的光景便渐渐现了。
这日,轻揽依旧到了书阁,给知儿选了不少书看,然后便回到了宗学阁,太师不在,仆人说去了郊外农学馆,让轻揽到了也去一趟。
轻揽想了想,便回了院子牵了小棕,往农学馆去了。
陆文渊把农学馆看得很重,将轻揽召了来叮嘱了好些话语,才让人走。轻揽牵了马,想着太师的叮嘱以及一些事情,所以走得慢,不过一会,便被身后的孙乐乐和耿乐赶上了。
轻揽见两人并行而来,孙乐乐怀中还有一些好看的花,待走得近了,闻得那花香,好闻得很,两人何其般配,只是······
“轻揽,你去农学馆了吗?”孙乐乐问道。
耿乐点了点头以示问好,“少师。”
轻揽连忙摆手,“师兄也和师姐一样,叫我轻揽就好。”
“轻姑娘。”耿乐终究还是守礼唤道。
轻揽见此,便作罢,回头和孙乐乐说起话来,一行三人倒也自在。原来两人是去了鹿城郊外的伏虎山庄向那庄主讨教武功去了。轻揽羡慕不已,这才知道耿乐和孙乐乐都是有些修为的,轻揽再次叹了一口气,自从回来都忘了自己要学武的事情,今天回去跟凌君好好说说吧。想起凌君,不觉又笑了起来。
正想着了,却见着不远处急急走来一个身影,不是凌君是谁?
凌君知道她独自来了农学馆,有些担心,所以急急寻来,待走近,看清楚三人,有些惊讶。
孙乐乐和耿乐也显然有些惊讶,看着凌君和轻揽的举止,知道两人的关系肯定甚是亲密,两人相视一眼,想的是一直缠在轻揽姑娘身后的不是南曳的李景吗?这凌君什么时候跟轻揽扯上关系的?
但孙乐乐眼神里却多了更多的东西。
凌君虽然一开始很惊讶,但很快便放下了,看了一眼耿乐和孙乐乐,并没有说什么,而是自然地牵起轻揽的手,跟二人道了别,牵着轻揽上马,一起骑了小棕先行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