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埏川脱了腰牌,方才早朝时右相专门提了昨夜诏狱一事,不过诏狱里边的人都没了,想问也问不出什么来,这成了无头公案,只得让大理寺查清昨夜所有人的行迹。
厉埏川低头扣上腰带,说:“严承轩昨夜去了哪儿?”
顾钊说:“就是主子说的那样,带着个姑娘回了府。”
厉埏川捏着袖口,皱了皱眉,卓染敢这么做,定然是严承轩暗中相助。
顾钊早就出了一身冷汗,他说:“到底是谁这么狠?我听说,那廖泽基本上都被拆开了。”
厉埏川昨夜看卓染的时候就觉得她不对劲,她很害怕,厉埏川缓了缓神,终于想清了一些事情,他低声吩咐,说:“别让人知道,卓瑕丘昨夜在我这儿。”
顾钊似懂非懂地点着头。
厉埏川又说:“让松子跟着卓瑕丘,看着她。”
厉埏川想了一下,叹了口气,说:“罢了,她做什么我也管不着。随我去那地方看看。”
厉埏川寻了一处好地方。
连岳校场背靠危山,而危山的半山腰处有个天热的大山洞,当初厉埏川刚发现这里的时候,就想着要将这里物尽其用。
北骊铁骑和禁军怎么说都是厉埏川的心血,关键北骊回不去,他不知道北骊各营地的布防情况,无法对症下药,即使这些事情有萧启靖帮忙看着,但无论怎么完善,厉埏川用起来都会不顺手的。所以他一直在找机会,寻个地方仔细研究适合北骊军队的武器,他,终归是要回北骊的。
况且这些年,禁军在他手底下吃了不少苦头,初世羽如今有了羽林卫,这些禁军在其余人眼里就是废物,没有任何价值。厉埏川想了很多,禁军愿意跟着他,就是全心全意相信他会带给他们机会,他自己不能荒废时日。
古羌十部一日未灭,厉埏川一日不得安好。
顾钊和他策马穿过小路,到了一处陡崖边,马过不去,顾钊和厉埏川将马拴在了旁边的树上。
“主子,前几日下了雨,这儿不好过,主子拉住这藤蔓。”顾钊伸手递给厉埏川一根粗藤。
厉埏川接过藤蔓,这窄路每回只容许一人经过,厉埏川先行过去了,拉了顾钊一把,他朝脚底下看了看,说:“平日里估计也没人到这儿来,这里太高了。”
顾钊蹭了蹭脚上的泥,说:“主子选的地方好,这里没人会发现的。”
厉埏川掀袍往上走着,说:“找机会得在这儿开个路,除了你跟熊正毫,还有谁来过这儿吗。”
顾钊在后边跟着走,说:“没有,这地方如今就我们三个知道,系宇那日还问我来着,主子没吩咐,我也没敢说。”
厉埏川“嗯”了一声,说:“此事不需张扬,待打点好了再告诉他。”
山洞不深,顾钊举着火把,进去了还能着,他说:“这里比较昏暗,得费好些蜡烛。”
厉埏川朝身后看了看照进来的光,说:“这倒无事,这里太潮湿了,得想法子。”
顾钊和厉埏川转了几圈就出去了,厉埏川踩着泥,说:“马上入夏了,我会尽快拟好图纸,借着天气热,可以尝试一下。”
顾钊点点头。
厉埏川和他往回走,顾钊想说什么,但是又咽了回去,厉埏川回头,说:“你是想问我,为什么突然对卓染改变了态度,是吗?”
顾钊抬头看着厉埏川,说:“主子行事自有主子的道理。”
厉埏川径自往前走,他说:“我没有原谅她,他们害了北骊,这事儿翻不了篇,我要她自己心怀愧疚,我们,谁也别想好过。”
顾钊动了动嘴唇。
厉埏川说完后,兀自扯唇自嘲似的笑了笑,他在说什么呢,明明,明明慢慢已经陷进去了。
他不能承认。
***
韩从忠望着卓染的背影,长长叹了口气,周聿收拾好了饭碗,说:“你方才吃饭的时候一句话不说,到底怎么了。”
韩从忠垂下头,说:“我在想,瑕丘这孩子有事情瞒着我们。”
周聿擦了擦手,坐在他身边,说:“染儿能有什么事瞒着我们啊,她升到了司业的位置,心里有事也是正常的。”
韩从忠捏着袍子,说:“这孩子心事重,我怕她会剑走偏锋。”
“是你说的让染儿往外走的,怎么了,现在后悔了?”周聿打趣说。
韩从忠沉默了。
周聿笑了笑,说:“你教她,她自然不会偏到哪里去,况且这孩子听话,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情的,你放宽心,啊。”
韩从忠摇了摇头,他说:“瑕丘面上看起来什么都没有,但心里跟个明镜似的,你不要把她想的太天真了,我是怕她……”
他没有再说下去。
周聿其实也感觉到了,卓染的反应跟平常太不一样,她更多的不是震惊,而是强装的镇定。可是他选择相信卓染,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绝对不会囿于这些许恩怨,她只会走得更远,飞得更高。
韩从忠敛了思绪,低声说:“瑕丘会回头的。”
“你的意思不会是说,这次的事情是染儿干的吧。”周聿跳起来,说:“染儿多大点胆子,她能这么干?”
韩从忠说:“这次廖泽只是个诱饵罢了,许铮上奏,先是解决了军粮,再是肃清了朝堂,把人得罪了遍,就只是为了给初世羽铺路。路一好走,就有更多的人想要往哪上爬,瑕丘必须明了,下一步该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