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稹瞪圆了眼睛,木然点头。
熊正毫松开手,谭稹赶忙折返回去。
来不及救火,身后早已是灼热一片,熊正毫知道这会儿再管这些肯定来不及,眼下最重要的是将人聚集在一起,不能分散开,否则一旦城内还有埋下的火药,那洛城就真的没救了。他望着背后的一片狼藉,眼底渗出些寒意,说:“江大人,你去跟着谭稹,洛城这边很多事情都需要他的脸来解决,千万不能让他跑了。”
江如蓝颔首,说:“好。”
柳玉霖抬头望着若飞,这东西果然通人性,只是它到底有没有见过李成如,若它只想提醒他们城内有火药,那要抓住李成如可又是遥遥无期了。
若飞旋了两圈飞下来,熊正毫皱着眉,他伸臂架住了长鹰,能到这个地步已经很要谢谢若飞了,他偏眸瞧着若飞,说:“回去吧,告诉总督洛城的情况,要他千万小心。”
若飞脑袋偏了一下,随后仰起翅膀朝远方飞过去。
吴松手中还握着卓染的古松阴。当日天无若交给他之后,他便一直贴身带着,本来以为能早日见到卓染然后给她的,结果现在人还没见着,还被困在了洛城。
柳玉霖说:“李成如会不会已经逃出城了?他敢在这里埋火药,一定是这里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
“我们的人连狗洞都堵死了,他还能从哪里逃出去?”熊正毫忆及柳玉霖方才见到的人,说:“他们往哪个方向去了?”
柳玉霖指着东边,说:“人不多,就几个。”
熊正毫没有追上去的打算,只是望着远处深深叹了口气,柳玉霖没有上过战场也知道熊正毫所做为何,可如此被动行事总归是有些憋屈的。
“他们也不知道带了多少人,”柳玉霖垂下眸,说:“我们会不会寡不敌众啊?”
熊正毫摇了摇头,说:“一个土匪窝能有多少人,跟着李成如的又有多少人,他们比得上江大人带来的三千禁军吗?”
“况且……”熊正毫说:“有谁愿意跟着这个毫无前景可言的人拼死拼活,好歹也要看清局势,皇子都被我们夺回来了,他还有底牌?”
“你小点儿声。”柳玉霖朝后面的人看了一眼,说:“江大人不是说过这是机密吗?你怎么还这么大摇大摆的?”
熊正毫偏眸,仔细想想也对,他们又不知道皇子到底有没有回到皇宫,这对李成如来说,可能就是最致命的消息了。皋都与周围州府完全有理由联合起来追杀李成如,只是现下,有机会能一举得手就不该再寄希望于后者。
“我知道了。”熊正毫眨着眼睛,和柳玉霖一并往谭稹住处走,那里戒备森严,说起来周围也算暂时安全,他需要想个办法,试试将这些人逼出来。
柳玉霖随着他加快了脚步,说:“你让若飞去找总督,是想要他来帮忙吗?”
熊正毫说:“他现在带着司业去易东查事,短时间里不会过来。我只是想告诉总督,彭将军说的另一波人,藏在洛城里。”
***
厉埏川端着药跨进房间时,发觉屋内有些凉,抬眸才发现窗户没关,冷风吹过床帷掀起褶皱,一浪一浪地拂过垂在榻边的手。
卓染睡得不甚安稳,模模糊糊听见动静后就皱起了眉。方才季语嫣来过,替她擦了擦脖颈上的汗,只是这会儿她又出了不少汗,厉埏川先关上了窗,没有挑开垂帷。
过了热水的帕子冒着白雾,厉埏川拧干了水,重新擦掉了她额上和颈上的汗珠,又握住被风渗的略微冰凉的手。
卓染止不住战栗,张口轻声说:“……冷。”
厉埏川微微将被子拉下去一点,伸臂拖着卓染的背将人带起来,卓染极不情愿地睁开了眼,手指抓住厉埏川的袖子,反抗似的紧皱着眉。
“把药喝了再睡。”厉埏川下巴贴着她的额头,轻声说:“怎么还是这么烫?”
卓染靠在他怀里渐渐清醒,厉埏川单手抓着碗底晃了晃,浓郁的苦味直接逼退卓染,她还没喝就已经缩在了厉埏川肩头,紧紧抿着唇。
厉埏川捏着她的肩膀,说:“张嘴。”
“我……你先搁一会儿。”卓染闷声说道,同时抬手轻轻按住胸口,觉得这儿连带着烧得生疼。
“怎么了?”厉埏川只得先放下药,抓着她的手背轻轻摸了两下。
卓染没力气说话了,厉埏川微微叹了口气,说:“乖,把药喝了就没事了,忍一下。”
药碗递到卓染唇边,连碗沿都是苦的,她牙齿咬住碗边,愣是不让厉埏川将药碗倾斜。
“瑕丘……”厉埏川本来就对哄卓染喝药这件事没有什么耐心,这会儿见她极不愿意,不免生出担心,逐渐便有些生气。
“罢了……”厉埏川没再强迫她,冷声说:“不想喝就算了,你继续睡吧。”
卓染松开了厉埏川,抬眸瞧见他的表情就知道他生气了,厉埏川没再碰她,只是坐在榻边背对着卓染不说话。
“弛越……”卓染费力抬起手晃了下厉埏川的手臂,可是他并没有理自己的打算,卓染轻轻叹息一声,伸手捧过药碗,屏息着一饮而尽。
“咳咳……”卓染捏不住药碗,掩唇咳嗽时不甚掉落,被厉埏川伸手抓住搁回榻边的小案几上,匆忙拍着她的背顺气。
厉埏川揉着她的背心,卓染面色被逼得微微发红,脱力倒回厉埏川怀里,强迫自己睁开眼睛,厉埏川握住她的手,又将滑落在她腰上的被子扯上来。
“很苦吧。”厉埏川有些心疼地蹭着她的发顶,卓染微微仰起头,厉埏川低头挨住了她的唇,只是在周围轻轻转了一圈,那苦味就直接蔓延到他这里了。
卓染紧紧攥住厉埏川的手,他只能暂时离开卓染,稍稍紧了手臂,将人抱得更牢。
“我好好喝药,你不要生气。”卓染小口喘着气,她望着厉埏川,许久才攒出力气说了一句话。
厉埏川低下头,说:“我不生气……我也知道喝药难受,但是没有办法,你要听话,知道吗?”
“嗯……”卓染眨了眨眼睛,厉埏川从怀里找出来一颗糖塞进卓染嘴里,抱着卓染一并躺了下来。
卓染隔着床帷瞧不见外边的情况,待甜味充盈之后,才恢复了一些清明,低声问:“已经很晚了么?”
厉埏川揽着卓染的腰,另一只手被卓染枕在脑袋下边,这会儿瞧着人感觉精神好像不错,不知是否是错觉。
“天已经黑了。”厉埏川说:“你睡了一天。”
“噢……”卓染点着头,她闭上了眼睛,双手习惯性搭在厉埏川的手臂上,说:“今日你与武侯谈得如何?”
厉埏川说:“挺好的。你与我说过的,达奚烨此人果真通透事理,他既能毫无保留地相信他相信的人,也能在大是大非面前懂得取舍,我之前真的是想错了。”
“可是这样也不好。”卓染埋进厉埏川怀里低咳了几声,说:“他毕竟是达奚侯,不能如此宅心仁厚,有时候也会误事的。”
厉埏川点点头,说:“我知道。”
“你与他说要查韩成和内应的事情,他能答应也只是因为他不想成为你预料后的模样,”卓染抿着唇,说:“他总归还是念着庐州百姓的……只是,你打算用什么法子查他?这些官员可没有易东的那么好查。”
厉埏川笑了笑,说:“你就别操心了,快睡吧。”
卓染摇头,说:“说实话,那个韩成着实可疑。昨夜宴上我瞧见他,总觉得他太粘着达奚烨了,似乎在哪一个地方他都想跟着达奚烨。”
厉埏川见卓染压根没听他的话,只能顺着她的话说下去:“那是他狐假虎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