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无若他没有摸透,这会儿也没有心思管,厉埏川还想早些找着卓染,皋都的事情便由得他们胡闹吧。厉埏川抬眸:“既然官道上无事,收拾一下便启程吧。”
“是。”熊正毫颔首。
行至半途,天就落了些雨,风卷着车窗帘钻了进来,厉埏川将披风拉到初云身前挡着,微微皱着眉。吴松见状合上了窗,见初云睡得安稳才放了心。
其实不必要这样小心翼翼的,他现在又不是娇生惯养的皇子了。厉埏川虽然这样想,但还是没敢大意,吴松探头朝外看了看,雨势不大,厉埏川也就没说话。
“主子。”吴松轻声叫了厉埏川,带着些惊喜说:“方才我出去听人说,前几日有个商队从这里过去永州,为首的是个姑娘,会不会就是卓司业他们?”
厉埏川偏眸看了他一眼:“你又知道?”
“主子不是很担心卓司业的吗,怎么听了没什么反应呢?”
厉埏川说:“很多事情你不懂,就不要问。”
吴松垂下头。厉埏川抽出手臂揉了揉,沉声说:“这是个下下策,带你们回北骊固然是我的心愿,可现在我们是叛贼,你主子还背着弑君的罪名,以后真的落个身败名裂的下场,你和顾钊他们就在北骊寻个好地方,娶个媳妇儿,好好过日子。”
“啊?”吴松偷偷看着厉埏川的神色。
“你之前也听说过卓染就是南湘的传闻吧。”厉埏川声音不大,吴松看着厉埏川的眼睛点了点头。
“之前在皋都传的可快了,”吴松说:“但是卓司业看起来就不是公主的样子啊,她还会打人。”
厉埏川没有说话。他定是要问清楚卓染这件事,谁说的都不算,只有卓染亲口承认。
否则他所做的一切,就像没有根基的危楼,不仅伤害自己,也会害了旁人。
***
鸾莺燃了香,瞧着温容希睡颜宁静,这才轻声退了出去。严承轩在外头候着,看见鸾莺点了点头,便带着鸾莺去了正殿。
“二少,”鸾莺微微颔首,说:“武侍郎说,羽林卫愿意重新守着皇宫,看样子是完全愿意臣服二少了。”
“完全?”严承轩摇了摇头,说:“这词不能这样用。厉埏川带出来的人,又守了崇文帝那么久,哪能这么快就顺从我。既然他们想要留条活路,便打散他们吧,让羽林卫不似之前那般可以随叫随到。守着皇宫可以有很多种方式……”
“鸾莺明白。”
严承轩半回首:“天师和付司狱还在朝圣殿候着呢?”
鸾莺轻轻“嗯”了一声。
严承轩说:“也罢,那便去瞧瞧吧。”
鸾莺跟在严承轩身后,顺嘴提了一句江如蓝和柳玉霖。这些天柳玉霖异常安分,刚回来时见了他俩,就只是提了几句途中的安危,丝毫没问厉埏川如何如何。江如蓝和柳玉霖自然明白严承轩的意思,他不屑于知道厉埏川的下落和作为,也不欲追究。同时也是在告诉他们,他这样宽宏大量是要有回报的。
柳玉霖和江如蓝不会正面与他刚,应下声来便安心做着自己的事情。
国子监也不知怎的竟是如此落没,柳玉霖瞧着那些学生莫名有了一肚子气,可也没处发。先前国子监学生很多,热闹起来都是带着文字墨香的,几番诗词歌赋,争相较量,那都是难得的盛景。
柳玉霖行至国子监的角角落落,却再也没了任何感觉,如今徒剩凄凉惨烈。这些学生不再是大虞的希望,他们一个个懦弱,逆来顺受的模样只会打击并传染给其他心怀热情的人,他们是蛀虫,蚕食着这些人颗颗赤子之心。
虽说国不可一日无主,但即便是有了新帝,这些根基本来就是烂掉的,又怎么可能修复好,成为新的栋梁之材呢。
念及此,柳玉霖突然觉得腰间腰牌再无用处,祭酒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那些学生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江如蓝似乎比他还要惨。江如蓝是个小小的官员,说的不太好听点就是一个跑腿的,借着这张嘴和遍行天州的腿,勉强得了几分尊敬罢了。
崇文帝既然不在了,他就占了个空职。严承轩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其他人不行。现在皋都里很多人在盼着严承轩成为皇帝,有一些人却是敢怒不敢言。此时急需一个人,要么支持严承轩做皇帝,要么起义抗议。
可枪打出头鸟,谁也不想白白丢了一条命,往往这种时候,留得一命最重要。从南寰帝末期开始,这天下就没太平过,南寰宫变大伤元气,加上天灾人祸更是没有几日安生,渃溪大战又失了护国大将,说起来这江山就是颠沛流离,行于暗夜骇浪中的小船帆,风雨飘摇。
江如蓝缩在自个儿屋里,也不出去也不与人交流,他和柳玉霖达成了一种默契,都在默默地等待着。
严承轩知道这两个人不可能做成什么事儿,也就由着他们去了。
朝圣殿恢复了从前的肃穆,严承轩从偏门进来就看到了天无若和付思思,二人面对着空荡的龙椅,听到声音这才回了头。
“二位久等了。”严承轩今日心情不错,换了件红色锦袍,腰间坠了块白玉,走到二人面前时露了笑容。
天无若和付思思朝他微微颔首,并没有行任何礼,严承轩也不在乎,只是站在那里,朝鸾莺吩咐说:“着人送些茶来。”
鸾莺低声说:“是。”
天无若也不欲与他绕弯,直接开口说:“严二少预备何时登基?”
严承轩闻言不禁沉了唇角,他都没有这样急。他想了想,说:“天师可是知道些什么?闻言占卜之术十之八九都是天意,人为只占一份……”
天无若摇了摇头,说:“我知道二少有自己的计划,只是如今这个时候,天下需要暂时的平衡,二少既然已经走到这了,也何必再吝啬这小一步呢。”
“我只是在等罢了……”
付思思笑了笑,说:“二少,恕我直言,温公子不会想让你做皇帝的,你不需要等,因为这样的等待根本毫无作用,反而会引出更多问题来。”
严承轩斜眼看着她:“你知道我是在等颜述的一句话?”
“这不是很明显吗?”付思思冷笑道。
天无若轻轻拉住了付思思的手,对严承轩说:“严二少,温公子有自己的理由,你也有你的理由,我是天师,自然不希望大虞江山颠覆,谁做皇帝都可以,如今最重要的就是要保护好百姓,不能让心怀不轨之人钻了空子。”
“你也说了,谁都可以做皇帝。”严承轩乜眼看他。
天无若微微勾唇:“可是二少,你不仅缺温公子的一句话,也缺一个带头支持你的人。你当了皇帝,才能牢牢将温公子拴在你的身边,不是吗?”
严承轩瞳孔缩了下。
“温公子可是江南温润才子,自是人人倾慕。”天无若说:“可是二少这么有把握凭着自己的一腔热忱就能完整得到温公子的心吗?你太小看他了,这世上有很多人,你攥在手里,反而更会容易失去他……除非,你有法子站在更高处……”
“你这样说……”严承轩没说完后半句话,转了话题,说:“你想让我答应你什么?”
天无若看着严承轩:“很简单,我仍要是天师。”
严承轩抬唇:“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