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浔也沉默着,常胤郁眨了眨眼睛:“要不,你还是跟周叔说一声吧。”
卓染摇了摇头。
“对了祎柯,”卓染从袖兜里拿出来与郁婧皇后留下来一模一样的布帛,常胤郁微微皱眉,卓染将真的塞给了常胤郁,说,“你将这个收好。”
“你这是做什么?”常胤郁说,“你怕有人偷?”
“不是。”卓染说,“你就先拿着吧,你也知道这东西有多少人想要。我想着让卫浔通过紫砂堂将我是南湘的消息传出去,让剩下的人乱上一乱,我们才能找到机会。”
常胤郁点了点头,卓染缓了口气。
“姑娘,几日前侯爷已经出发,这会儿应当到了边境吧。”卫浔弱着声音问。
常胤郁笑了笑:“对啊,这几日也没听你提过厉埏川,怎么了,真的要老死不相往来啊?”
卓染眨着眼睛,常胤郁说:“我当时在他帐里的时候,还见他抱着个孩子,那慈父之爱真的是表达的酣畅淋漓,可惜你没见着。”
“孩子?”卓染侧眸看他。
“可能就是私生子吧。”常胤郁笃定地点着头,说,“不然不可能那么上心。”
卓染没有任何表情,常胤郁挑了挑眉,卫浔偷偷看着卓染的神色,示意常胤郁别再说下去了。卓染抬眸:“不如,先去请周叔来吃点东西,再说下去确实没什么……”
“染儿?”
周聿在外头叩响了门,卫浔起身将周聿扶了进来,卓染看着常胤郁瞪了他一眼,却又表现出没什么事儿的样子,笑着迎了周聿。
***
鸾莺去请严承轩过来的时候,温容希已经不省人事了。
那日严承轩与温容希说了几句话之后,温容希就摔了所有物件,鸾莺从未见过温容希这个样子,也不敢上前询问,只是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后来温容希就茶饭不思,药喂进了也会尽数吐出来,也不许鸾莺去给严承轩说,耗到今日才终于撑不下去了。
严承轩也被温容希气到了,这几日忙着严青瑶的事情,本以为两人可以趁此机会冷静一番,谁知鸾莺突然来说温容希快不行了。
严承轩头一回用了太医院的所有人,满屋子黑压压跪了一片,耳边嘈杂声轰鸣不已,严承轩微微皱了皱眉,但是温容希却没有任何动静。
殿内温着药盅半刻也没停,不要钱似的苦药灌下去,竟无半点起色。严承轩抓住了温容希垂在榻边的手指,团在掌心暖热。
鸾莺将温容希额面上的帕子换下来,说:“陛下先去休息吧,这儿交给鸾莺就好。”
“无事。”严承轩摇了摇头,扬起袖袍挥了挥,沉声说,“都先下去吧,不要留人。”
鸾莺微微俯身,一屋子人散了干净,才稍微安静了些许。严承轩伸指,却在即将触及温容希鼻梁的一瞬间顿在了那里,这样的人似乎现在一碰就碎了,不容许他再修补好了。
严承轩越想越觉得生气。明明他不是为了自己,可为什么连温容希都要这般怀疑他。严承轩将衾被拉上来,另一只手停在了温容希略微敞开的衣领处。
素白里衣下藏着的是一道痕。严承轩轻抚过他锁骨上的疤痕,已经结痂了,但瞧着鲜红可怖,尤其是在这个时候。
“若是,你能好好听我的话,我又何至于如此。”严承轩微微皱着眉。
温容希轻轻动了动手指,严承轩捕捉到了他的动作,便要轻声开口唤他。温容希没醒透,只是下意识地想翻过身朝里去,被严承轩按着臂膀挡住了动作。
“颜述,”严承轩轻声说,“你若要见你先生,现在便醒过来,我就带你去见他。”
温容希骤然攥紧了手指,严承轩承着力,腾出一只手往他后背垫了小软枕,没让他压着伤。温容希被激醒,严承轩没有发现,只是感觉到温容希松开了他的手。
眼神对上的那一刻,温容希直接想要推开他,严承轩自觉地离了点位置,望着温容希苍白的脸色终究没有再开口。
“何时?”温容希浅淡开口。
严承轩苦笑着:“你真的只是为了见他一面才醒过来的。颜述,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明明之前好好的,为什么你突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温容希偏过头去,严承轩看不清他的神色,只得说:“好,你要见他,就先把伤养好了再来与我说此事。”
严承轩捏着药碗边沿,温容希撑臂勉强坐了起来,轻轻拂开了他的手:“我还没有残废,不用事事劳烦你。”
“你能不能正常一点?”严承轩开口。
温容希靠在软枕上深深叹了口气:“原来你觉得我不正常……可是不正常的人明明是你。”
严承轩将勺柄对向他,温容希接过药碗,仰颈一饮而尽。严承轩替他将碗搁下,沉声说:“我一直想问你,在易东的时候你都做了些什么,你手臂上的伤哪里来的。”
温容希没有回话。
“我已着人将紫砂和景山一并带回来了,”严承轩知道他不想说,便故意激他,“过几日也便到了,你现在不说我去问他们便可。”
“你让人换了那些商铺的掌柜。”温容希果然轻轻蜷着手,面不改色,“我原以为这是严家商线溃败的原因,现在想来,这完全就是一场戏。”
“颜述果然聪明。”严承轩不吝夸赞。
“你连王成都可以收买。”温容希看向严承轩,说,“你可以让我往易东去深入水火,将那些人推入险境,这会儿又在这里做什么好人。”
严承轩皱着眉:“我虽然安排了这些,但总归没有真正想要伤害你。晋鹏那个人,谁知道他会这样应付那些假扮的洛城土匪,这不是太偏激了吗。”
温容希垂眸一笑:“与晋统领无关,那事是我的意思。”
“你说什么?”严承轩怀疑自己有点听错了,他赶忙抓住温容希的手臂,说,“什么是你的意思?”
“我不知道这些人到底是不是破坏严家商线的人,所以只能兵行险招。”温容希抬眸,“我原本只是想着要想法子控制住这些人,暂时留下些蛛丝马迹,日后好有机会翻盘,谁知道一切竟是你的安排,连我,你都已经算计进去了……”
严承轩摇了摇头。
温容希接着说:“我不是没有怀疑过你,但是我相信你,相信你不会这样疯狂。这天下到底是谁的我一点都不在乎,我只是做好自己的事情,回报先生的恩情。可是你呢,严承轩,你粉碎了我对你所有的念想……”
“颜述……”
温容希声音喑哑,说:“之前,我愿意为了你去统筹全局,是因为我知道你有自己的想法和计划,知道你不会对自己的至亲下手。我与你说了,人非圣贤,你不能揪着这一个缺点就不放过一个人,况且这个人还是你的父亲。这世上有很多,你看不惯的人和事,你难道都要一一赶尽杀绝吗,就为了这些东西不入你眼不乱你心吗?这不是你最初的想法,你到底为什么突然要这个样子……”
“说到底,”严承轩冷眼看他,“你还是为了让我放了他。”
“你现在已经是皇帝了,你想做什么随你的愿。”温容希阖上了眸。
严承轩笑道:“那你方才是什么意思?为了让我对你心存愧疚?”
“二少……不,陛下,”温容希淡声说,“你若有本事,现在就可以直接杀了先生泄恨。我方才只是在与以前的二少说话,他不会这样像你这样对我。”
严承轩站起了身:“果然又是说辞,你好好待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