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叶姬明事理。”尚洛秋沉声说。
厉埏川之前还觉得叶姬这个做法比较没道理,没好处,可现在看来叶姬带着严青瑶还是有一定作用的。严青瑶怎么说都是有计谋的人,虽然她常在皋都,但没有丝毫影响。之前在皋都她也与卓染有些交集,然而那些交集是关于严家的。厉埏川知道叶姬并不喜欢谋算,此刻严青瑶的日子怕是更会难熬。
但是这些都远没有西启的安危重要。严青瑶若有任何不明智之举,叶姬定然会毫不留情的杀了她,即便叶兰依交代过严青瑶不能死。
尚洛秋看向厉埏川,说:“阿埏呐,战前情况我需要与你说明。”
厉埏川抬眸,尚洛秋继续说:“白石部虽然是主力军,但其中不乏先零部支援,已入冬天气转寒,这仗只会越来越难打。不知你还记不记得白石部的耶挪?”
厉埏川颔首:“我知道他,之前不是拜尔的副将吗,怎么,他现在成了白石部的人?”
“岂止是成了白石部的人。”尚洛秋说,“耶挪现在可是顶了之前首领的位子,白石部受他一人管理,我在?苍山北境与他环绕迂回,发现此人确实勇猛得当且重情重义,不希望任何一个人白白牺牲,也正因如此,我才能这样快就回来。”
厉埏川沉声说:“?苍山北境要比大境冷得多,师父还是和左右帅一并守在大境旁边,明日我便代替师父去会会这个耶挪。”
“不可。”尚洛秋摇头。
左秋洪接话:“侯爷有所不知,虽然他们进攻看起来毫无章法,但其实像是有意为之。不仅是?苍山北境,还有大译泽,楉丘,几乎都是同一时间内发起战争的。昨夜我在大译泽埋伏,号令方一出口,楉丘那里便也起了战火,正好是右帅攻战之地。大译泽和楉丘离得不算远,楉丘地势高,我能瞧见夜间的战火,甚至要比大译泽激烈。我遇到的也是白石部。”
陶千竺思索片刻,说:“夜里作战最是费人精力,我原本也没瞧见多少古羌人,可是我总觉得有点不对劲。他们的弯刀前还加上了倒钩,只要勾住人盔甲直接就能甩出去好远,我昨夜也是大意,让左帅救了一回。”
厉埏川说:“这也不算太惊奇,阿格木拉和拜尔沉寂这么些年不是没有缘由的,我远离北骊也没能帮上北骊骑兵什么,但是我会让熊正毫加快进程,尽早给铁骑加上火器。”
“火器在冬天也不太试用啊。”左秋洪接着厉埏川的话说,“侯爷,虽然近来天气只是骤寒,但不排除大雪封路的可能。我们若要用火器,也要找准时机来,切不可大意。”
厉埏川沉声说:“我自然明白,只是现在我没有与他们交过手,只是听诸位描述,我会想办法帮助北骊铁骑,可是有一事我需要诸位帮忙。”
尚洛秋搭着桌边:“你带回来的禁军,可想好了要放在哪里吗?”
陶千竺和左秋洪相视一眼却没什么表示,厉埏川就知道尚洛秋要问他这事儿,但是厉埏川现在只想让人去帮卓染,可明面上定然不能说出来。
厉埏川想了想,说:“师父,左右帅,既然你们都在我也就不绕弯子了,熊正毫的兄长熊正习是卓廷的副将,他也很想上战场,所以我打算让他留在北骊。不过师父,我尚有一事需要与师父说。”
尚洛秋微微皱眉:“你讲。”
厉埏川说:“我带着熊正毫在北骊,系宇和顾钊带着禁军南下朝永州去。”
“永州?”尚洛秋看向厉埏川,“你且等一等。那时候你进皋都也是为了去见见卓廷之女卓染,但先前传闻卓染卓司业已死,可最近我又听人说这个卓染就是南湘,在永州和那个寒山王勾搭上了,你往永州去是不是为了她?你仔细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厉埏川眨了眨眼睛,说:“我……我不知道。”
“眨眼做什么?”尚洛秋歪头看向他,“你在想什么理由打算搪塞我呢?”
“我没有。”厉埏川回答得理直气壮,“我派人去永州又不是为了南湘,我是为了渝州。”
左秋洪哈哈大笑起来:“你瞧侯爷,还是怕他师父,这两句话问得侯爷都开始抖了。”
厉埏川清清嗓子,说:“我没怕。我说为了渝州就是渝州。虽然我现在还不确定,但是我过来时听闻涂州的何席发难,涂州百姓流离失所只能逃向渝州。渝州可以沟通北骊和永新涂三州,并且我们的粮饷也要靠着渝州来。”
北骊没反之前,渝州对北骊确实是个好地方,但是今时不同往日,渝州怎样说都是皋都的,可是厉埏川不怕,这地方迟早都是卓染的,他只需要做好保护他们,其余的他可以完完全全信赖卓染。即便没与卓染通信,但也算心有灵犀,他知道卓染一定在跟渝州详谈。
尚洛秋只是担心厉埏川这是做白日梦。没了崇文帝,那这些粮饷就要靠北骊自己解决,北骊也不是没有存粮,可是绝对负担不起冬日的消耗。尚洛秋皱眉看向厉埏川,不太赞同地摇了摇头。
厉埏川需要寻个机会再说卓染的事情,这机会不是北骊这边的,而在于卓染。只要卓染真正拿下永新涂三州,那厉埏川说服北骊这些人定是绰绰有余,可现在他再怎么样都不能说,不能让卓染再一次陷入危机。
“我是侯爷,”厉埏川索性心一横,沉声说,“我自然有我自己的想法,禁军是我带回来的,我想要他们去哪里他们就是要去哪里。”
尚洛秋眯起眼睛,沉沉叹了口气,没有说什么。
厉埏川垂首咬着唇,觉得很是为难。他还想再说几句话来打破这个尴尬的气氛,可是没等他说话,厉君漪就在外头轻轻唤了一声,说是萧启靖醒了。
厉埏川直接从凳子上蹿起来,他掀袍大步跨出了门。尚洛秋重重叹息一声,有些苛责却又不胜欣慰,说:“我就说嘛,这几年是有些长进的。”
左秋洪偏眸看向尚洛秋:“禁军确实不适合留在北骊。”
尚洛秋摇了摇头:“这不是你我说了算。”
厉埏川跨进大帐的时候,萧启靖已经自顾自地起了身,只是他周身无力,半撑着身子斜靠在榻边,厉埏川急急跑到了萧启靖身边,将他扶稳。
“姐夫……”厉埏川从外头狂奔回来,身上还带着寒气,萧启靖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厉埏川微微皱了皱眉,握上了他的手背。
厉君漪寻了厚被褥垫在他身后,知道他俩有话要说,便独自出去了。厉君漪方才在营帐外边也听说了一会儿,厉埏川说变了好像又没变,他不想说的事情一定不会说出来,不管问的人是谁。他之前顶撞尚洛秋也只是为了些生活上的小事,大事上面厉埏川不会含糊,尚洛秋方才激他也是想看看厉埏川是否和以前一样。
厉埏川不能改变。当初那个冷酷的冠军侯不能丢,尚洛秋不是没见识过阿格木拉和拜尔的厉害,正因为萧启靖已经成这般模样了,他决不能让厉埏川产生任何一点旁的心思。厉埏川恨卓染,尚洛秋问话间也知道厉埏川似乎还没有放弃杀掉卓染,但是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支持。卓染是卓廷之女,本来就不应该将错误归结到她一个人身上,可是偏偏卓染是南湘。卓染的疯狂他也听说过,要是这个人真的成了皇帝,指不定北骊会怎么样。
可是北骊现在也算是自顾不暇了。厉埏川要派人去永州,真的伤了那个真正意义上的储君,北骊接下来应当怎么样。
厉君漪出来时见到尚洛秋站在营帐外等候。她上前一步,轻声说:“师父,阿埏和阿靖有事要说,您还是回大帐吧,这里冷。”
尚洛秋摇了摇头,他望着从营帐内透出来的微光,说:“君漪啊,你可物色好阿埏的媳妇儿了?我瞧着他需要一个主内的人好好看着他。”
厉君漪没想到他会说这个,她不禁笑了笑,说:“我问过阿埏,他说不急。”
“你没发现他手臂有伤吗?”尚洛秋方才送走了左右相,披了件大氅才出来,这会儿起了风,他拢紧氅衣,沉声说,“这孩子就是仗着自己年轻为所欲为,那伤了碰了就一直扛着也不说也不治,哪惯的这坏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