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君漪笑了笑,说:“师父你可别说,要是阿埏真的娶了妻,伤了碰了才不会与她说,免得让人跟着一起担心。他性子就是这样,他喜欢什么样的这得问他自己才知道,我们就不用给他牵红线了。”
“可这明年都要二十三了,”尚洛秋看厉君漪笑就着急,他压低了声音说道,“再不娶妻他就老了,还有哪个姑娘能看上他?”
厉君漪挑眉:“师父对我们阿埏这样没自信吗?”
尚洛秋撇嘴:“我没有。”
厉君漪扶着尚洛秋往帐内走,说:“师父就别操心这些事了,一会儿我就给他看看手臂的伤,也帮着您催催他娶媳妇儿的事。”
尚洛秋点着头:“还是你比较懂事。”
厉埏川与萧启靖拣了些重要的事情讲,萧启靖才醒,撑着精神与厉埏川谈了最近北骊战事。萧启靖靠在被褥上缓神,他这几日都在养伤,听闻厉埏川转达尚洛秋的话,眉头更是蹙得紧。
“姐夫,明日一早我便代替师父去北境。”厉埏川按住萧启靖的手,轻声说,“我既然回来了,必定要替姐夫撑起一些事,我要让阿格木拉看一看,冠军侯已经回来了。”
萧启靖的意思是要厉埏川留在大营内主持大局,厉埏川需要重新与这些他早就不太熟悉的人磨合,然而厉埏川并没有想着要留下来。他暗示萧启靖不需要磨合,因为现在他随便抓住一人,进入一个营,他都有把握打胜战。
现在,不仅仅是为了北骊。
萧启靖看向厉埏川:“阿埏……”
“姐夫要养伤,留在大营内也能安稳军心。”厉埏川说,“我不需要太多的精力去看顾这些,姐夫留在这里,我去代替师父走一趟,这就是最好的方法。”
萧启靖想了想便颔首说:“我知道你的意思,不过阿埏,你要确保自己不会受伤。阿格木拉这些年养精蓄锐,我们虽然跟着休养生息,但是他们不会轻易放弃攻打北骊,你是主心骨,不能轻易涉险。”
厉埏川摇了摇头:“姐夫,主心骨并非是我,是你和整个北骊骑兵。现在情势要比我们想象的更加严峻,只有将古羌人打退回渃溪以西,我们才能得到真正的安宁。”
萧启靖看着厉埏川郑重点头,说:“待我好了,我便与你一起。”
身边熟睡的萧子邑突然伸出手抓到了萧启靖的衣襟,翻了个身又睡了过去。厉埏川替他拿掉身后的被褥,扶着萧启靖躺下去:“姐夫,明日我定当给你拿个满意的结果回来,你等着我。”
萧启靖抓着他手臂,点了点头。
***
没有卓染想象的那样迟,从涂州逃难过来的难民开始疯狂抢粮,魏庄设置的粥棚被砸了个稀巴烂,就这样他们还故意说着吃不饱,要去见魏庄。
孟维道派了府衙的人去管,谁知竟被打得更惨。卫浔受卓染的命令守在那些府衙跟前,一见暴乱直接拔刀就上。
先前卓染就心存疑虑,这些人作何如此暴躁不堪,瞧着不像是普通百姓。一般人饥寒交迫间最想要的只是温饱,而并非想要粮,况且都饿到这份儿上了,哪有什么力气与府衙对着干。果然还没到一日,这些人就露了尾巴。
卫浔将人全部抓了起来,关在了牢里。魏庄见到一片狼藉的粥棚心都要碎了,他捶胸顿足:“何至于此啊。”
孟维道摇了摇头:“这些人本就没想着要真的投靠我们,只想将渝州弄得越来越乱,这对他们来说有什么好处吗?”
卓染裹着披风,雪白兜帽罩住了她半张脸。卓染立在一旁轻声说:“这应该是何席的想法。这些人将渝州弄得越乱,对他们来说渝州就更容易拿下。魏大人,孟大人,你们一直没有构建属于渝州的军队,这是一个很大的纰漏。”
“这……这么些年了一直相安无事……”魏庄还没从这些粮食被浪费的伤痛里缓过来,他说,“谁也想不到会这样啊。”
卓染轻咳两声,说:“从南寰时期开始,大人就不该如此认为。天下大势需要根基,一个坏掉了的根基就算修起万丈高楼那也是海市蜃楼长久不了的,凡事总要未雨绸缪,以备不测。”
“现在构建军队,只怕也来不及了。”孟维道看向卓染,“司业说得法子需要军队来迷惑何席,但是我们哪能有那么多人?况且这时间如此紧迫。”
卓染勉强止住咳嗽,说:“大人莫急。何席定是想要渝州再乱一点他出手才更加容易,我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对我的行踪了如指掌,倘若他知道我在此,定然时间会长一些。”
孟维道微微皱眉:“卓司业,空城计使不得啊,我们退无可退了。”
“这并非空城计。”卓染说,“若是大人信得过我,便按照我说的去做。不过一定要注意一点,将渝州要构建守备军的事情传出去,最好传到何席耳朵里。”
孟维道只能点了点头。
卫浔将人关好之后就来找卓染了。昨日的雪下了一阵儿,没落住,但是有些寒凉,卓染将披风拢好,上了渝州城墙。
渝州这里能够望到永州的边界,也能看到隐隐约约的露出山角的?苍山,厉埏川与她说过,?苍山很高很高,他喜欢?苍山,卓染如今看着,虽然只是冰山一角但足够令人向往喜爱。因着天呈着雾蒙蒙的灰色,那座山看起来很是美,中流见匡阜,势压九江雄,卓染似乎看到了厉埏川在山脚下策马驰骋的模样。
这是厉埏川一直想带她回去的地方。
卓染腕上的红绳还是没有换新的,没了铃铛她也渐渐习惯了。卓染摸上红绳,继续眺望着远处,她有点想厉埏川了,现在更想了。
卫浔循着卓染的目光看过去,就知道她在想着北骊。卫浔站在卓染身后,迟迟没有唤她,他也看到了那露出的山角,想到了卓染想到的。
卓染不仅仅是南湘,也是活着的卓染。风过掀起卓染的披风,将那兜帽也一并掀了下来,卫浔上前想要帮着卓染将兜帽戴好,卓染却先一步转过了身。
“姑娘……”卫浔眨了眨眼睛,将顿在半空的手收了回去,往后退了一步。
卓染看着他:“与我说话这样令你不自在?”
“不是不是……”卫浔摇了摇头,“我只是看姑娘一个人站在这里,有些担心罢了。”
卓染抬眸:“有什么好担心的,我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你且信我便是。”
“我自然信姑娘。”卫浔说,“但是姑娘这法子会不会太过冒险。”
卓染重新转过身背对他,半晌悠悠说道:“不冒险,怎么能将他们一并引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