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渐歇,孩子毕竟年幼,跑到林子深处没了力气,却还不甘心地一刻不停地走。
忽的,林中传来人声。
小男孩见状心中疑惑,停下脚步蹲下来偷听。
不远站着一个瘦瘦高高的黑衣人,他面上戴着个银白色的面具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薄唇微启。
“有消息了?”
他个子很高,又黑衣银面,语气玩味听来让人不由得心慌。
“是,”一旁那个单膝跪着,手上抱拳,“该是家中出了什么事,忙着些别的才脱离了出去。大人……可要召他回来?”
“随他去吧,这几年倒也尽心尽力,走了便走了吧。”银面人手中捏着一片绿叶,只轻轻摩挲着,“那孩子呢?”
“眼下正在镜花水月。”那手下仍未起身,“大人打算如何?是要去抢回来吗?”
“不急。”银面人似乎笑了一下,“眼下暗夜冢刚刚重建,事情太多。若是抓回来了恐怕还养不成我希望的样子。放在镜花水月养着吧。”
这话里仿佛把人当个宠物,轻飘飘的传进小男孩的耳朵。
他小小年纪没见过这般人物,被吓坏了跌坐在地上。
银面人登时往这边看过来手上一用力把那片叶子捏了个粉碎。
身旁那个立刻起身:“什么人?”
小男孩吓得爬起来要跑,没跑几步却又停住。
他眼前多出一柄长剑悬于空中,直指喉咙。
不等小男孩再有反应,那人已经一个飞身揪住他,反手就丢在了银面人脚边:“大人,这孩子怎么处置?”
他挣扎着爬起来仰脸看。
面前这人身穿黑袍,身形瘦高,帽檐下的银色面具在夜里竟反出寒光来,令人眼见发怵。
雨势刚歇,湿润的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却让小男孩更加慌乱。
银面人垂眸看他,嘴角带着玩味的笑,面具下藏着一双眼睛,猜得出神情淡漠。
小男孩只觉得那双眼睛里似乎有冰凌,能狠狠地刺进心里,能把人吓得心跳都差点停住。
他大口大口喘着气,连孩子受了惊吓本会的大哭都忘了反应。
“我看杀了便是。”身侧那人召回长剑眼见就要刺下来。
小男孩吓得一闭眼。
银面人却伸手拦下:“不必,我有个更好的办法。”
小男孩好奇睁眼,只见那银面人手中多出个黑色气团。
旁边那人一惊:“大人!这可是冢渊的——千年前的魔气,他一个孩子……”
小男孩听进耳朵正疑惑着,未等多想,那黑色的气团被整个灌进他的心脉。
一时间他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要移位,似乎有股力量能把身体整个破开,撕裂。
疼得他话也说不出,也不顾地上泥泞,整个人蜷成一团,却根本连打滚都力气都没有。
恍惚间,只听到那银面人冰冷的一句。
“若是死了也就罢了,若是没死——今后便是利器。”
稚子年幼,不过多久便失去了意识。
画面到这里终止。
“这便是我能记得的所有了。”唐星翼拍了怕手,又理了理衣襟,“天亮时我被家里找到带去了东陵,许是那股力量加上淋了雨,大病一场浑浑噩噩了月余……也是过了段日子那力量突然爆发,爹娘堵不住悠悠众口,也实在心疼,这才送我来的镜花水月。只是可惜——”
“可惜洛掌门也没能将其根除。”乱羽接他的话。
说来也是。
否则依那时的局势,连商家都看不起的仙家,官家又怎么会送人来。
齐少侠皱着眉,半真半假地遗憾一句:“这样的事怎么就没找上我呢……”
唐星翼白他一眼:“你还觉得是福气了?”
“反正齐大侠也不顾我的死活,”乱羽说得轻描淡写,“若是我遇上这样的东西,他恐怕说什么也要先打死我。”
唐星翼无奈摇了摇头,也不愿争论他的家事:“我所知的皆说与你听了,有什么想法?”
“暑期京都和西窑均有魔兽现身,想来是这被人重建的暗夜冢有所动作。”乱羽这时托着腮思考,“若是六界结界不稳,恐怕又是一场大乱。”
他所言不错。
六界分治千年,在最初可能颇有不惯,但如今千年已过,谁也不知当年大劫之后暗生了多少误会和猜忌。
若是这时候结界被毁,带来的只能是敌视和混乱。
“乱羽,”唐星翼沉默许久后又再一次看向他,“若我生来为了灭世……若你的斩浪是为救世而出……还请你——千万不要手下留情。”
若是真有那么一天,还请你不要手下留情。
唐星翼不能救世,却也更不愿灭世。
都是少年儿郎,自有雄心万丈,满腔热血走上这条路,谁又愿意留后世诟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