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暖风恬，彩云满天，正是丞相府设春日宴的日子。

尚书府一行人早早整装完毕，马车已候在府外，只待出发。

沈氏今日一身苏绣月华锦衫，满头金钗珠翠，赫然以主母之仪打扮得珠光宝气。

宋邈邈亦是着了精心裁制的一袭十二破留仙长裙，梳了百合髻，描眉画黛，唇红齿白。宋邈邈乖巧的挽着沈氏耳语，好不亲热。

未几，宋笙笙才至。

宋笙笙今日着了藕色的云雁细锦衣，略施粉黛，梳的是凌虚髻，只素素的钗了一支步摇。

尽管并不多加修饰，却更显小女情态，灿如春华，皎如秋月。

宋邈邈瞧见宋笙笙今日穿的如此素净，不由得暗自得意自己今日打扮得艳丽窈窕，轻轻笑“姐姐莫不是不知道是赴什么宴罢，打扮得如此之素，可别丢了尚书府的脸面才是。”

沈氏自是知晓自己女儿的心思，不禁在旁假意关切“邈邈所言甚是，笙笙不如去换身华贵些的衣裳，省的让旁人看了笑话。”

话里话外，尽是对宋笙笙不知礼节，不重视尚书府脸面的明嘲暗讽，宋笙笙对这些言语之争没兴趣，也没心思跟这对口腹蜜剑的母女逞口舌之快。

宋笙笙冷淡的应“多谢姨娘好意，只是不必了。春日宴乃是丞相夫人寿辰，心意为重。若是盛装隆重，岂非喧宾夺主？笙笙以为，那才是主次不分呢。”

这番话，听着有理有据，可实则却是暗里反唇相讥沈氏和宋邈邈今日这般费心打扮，无非是妄想在世家大族中露露脸。

甄氏心中暗惊，不由暗暗对宋笙笙的机敏伶俐倍感叹服。

这嫡女，果真是好生厉害，竟对着沈氏都能不落下风。

果然沈氏闻言有些挂不住面子，但毕竟老辣，还是兀自镇定的说“何来喧宾夺主？这般盛装出席，不过是为了显出咱们尚书府对丞相府的看重罢了。”

宋笙笙一笑，未置可否。

正待人齐了上马车时，宋笙笙却瞧见宋芊芊并未着新衣，而是旧常服。

虽说素丽是好事，但这常服却实在是略旧了，色泽黯黯，已然看不大出原本颜色。

宋笙笙蹙了蹙眉，拦住了宋芊芊随着甄氏上马车的路。

“二妹妹今日为何不着新衣？”

宋芊芊闻言咬了咬唇，怯怯的眼神在那华服妍丽的宋邈邈身上落了几秒，倏尔又收回了目光，嗫嚅半晌，注视着宋笙笙，什么也没说。

倒是宋芊芊身旁的侍女心直口快“禀大小姐，小姐不是故意不是故意不着新衣的。实在是三小姐跋扈，那些个锦缎绫罗全自个儿占了，送来的皆是些艳红翠绿，小姐素来不喜太艳，无奈之下才着了旧裳。”

宋芊芊轻声呵斥想让那侍女有所收敛，但那侍女格外不平，跪地对着宋芊芊道“小姐，今日就算是要打要罚奴婢也认了，确是不能让小姐白白吃亏！”

宋笙笙见状，了然了，想是宋邈邈为了出风头故意未给宋芊芊留下些入眼的锦衣布料，不过宋芊芊这侍女倒是忠心耿耿。

宋笙笙对着那侍女略带赞许的看了一眼“妹妹这侍女倒是忠心，也不肯让妹妹吃亏，倒是个好的。妹妹可别亏待了人家才是。”

随即宋笙笙对着烟落吩咐“我房中还裁有新制的烟水百花裙，二小姐与我身量差不离，你这便带二小姐去换上罢，别让人看轻了咱们尚书府的二小姐。”

“是。”烟落领意，对着宋芊芊一礼“二小姐请随我来。”

宋芊芊温婉道谢“多谢姐姐。”

…………………

两匹枣骝马始终稳步前进，宋笙笙并未觉得有多颠簸，是以以手支颐着头，沉思着。

烟落拿了些车厢里备着的精致小点心，宋笙笙摆摆手，示意不吃，而后继续不发一言。

烟落觉得奇怪，开口询问“小姐怎的愁眉不展，可是为着春日宴一事？”

宋笙笙低低嗯了声。

今日说是春日宴，但有眼色的都该知道一向不结党营私的丞相宴请世家大族为其夫人风光庆生，可见是真的夫妻情深。

所以势必，春日宴事小，丞相夫人寿辰为最。

虽说丞相不收受任何贿赂，想巴结的有求无门，但丞相遍邀世家大族赴丞相府参加春日宴的拜帖上可写得是恰逢丞相夫人四十诞辰。

那么，给丞相夫人献礼聊表心意，可不是是顺理成章了么。

沈氏或许不懂其中关窍，但她父亲无论如何都会提点沈氏这其中利害，若是献的生辰礼合了丞相夫人的心意，可不就是和丞相府搭上线了？若得了丞相助力，那在朝中的分量又岂能同日而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