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南怀仁素来负责与朝廷斡旋走动,对庙堂内外的情势、皇亲大员之间的关系都很是熟悉,南怀瑾于是把此事交给了弟弟具体操办。
天元皇后早亡,只留下一女,皇帝虽未再立后,但却封了当朝宰辅的女儿韦氏做了贵妃,统理后宫。这皇四子沈明铮正是韦氏的独生爱子,不仅母族全是鼎盛,而且本人也很争气,现年十九岁,已立朝班参与政事,而且身负军功,颇得皇帝赏识,封为晟郡王。
在大皇子夭折,二皇子生母出身微贱的局面下,沈明铮俨然成为了天元最炙手可热的实力派皇子。
皇四子沈明瑄年十八,是宫妃长孙氏所出。长孙氏的父亲是殿阁学士,虽也是朝廷大员,但手中并无多少实权。长孙氏身体一直不太好,不争宠,后宫之事也很少参与,她的儿子鲜与文臣武将走动,倒是由着性子结交了一些在皇子们看来并不怎么重要的朋友。或许也正因此,沈明铮对他的这个弟弟还算不错。
冬末,两位皇子自关阳要塞出,由南怀仁率部迎接,经大名、深陶,停渝州,向西转广宗、库沽蒙草原,再行长宁、永嘉,一路巡访重要郡市,游览古迹名川,又在靖国公南怀瑾亲自陪同下,视察了龙湖口河道、邺谷城要塞和色勒莫大营,最后抵达燕京,下榻于国公府前庭朝华别苑,近两个月的北地之行也由此接近了尾声。
春色正浓。一行华服劲装的世家子弟有说有笑地驰在燕京城外城的草场上,被黑旗近卫旅的军士拦在的一座辕门之前。
“驻军营区,还请各位少爷止步!”为首一名当值郎尉抱拳道。
“听说近卫旅在此操演,咱们正想去瞧一瞧,郎尉大人行个方便?”一个世家子弟笑吟吟地说道,言语貌似客气,表情却显得漫不经心。
“无令不得入营,这是规矩,还请少爷莫要为难在下。”郎尉答道。
“你一个小小的郎尉,不知道利害我们也不跟你计较。赶紧闪开,否则后果怕是你们加在一起都担不起!”另一个世家子弟扫了一眼那拦路的郎尉,一脸倨傲地说道。
“在下职责所在,担不起也得担。”郎尉身形不动,目光有些冰冷。
“嗬,口气还挺大!”
“这是纯心找不痛快啊!”
“阔尔罕的手下,倒是跟他一样的臭脾气!”
“苏大少爷,你们新宾沁的人,要不你去疏通疏通?”
……
一叠的吵嚷声中伴随着戏谑的哄笑,那被称为苏大少爷的青年勾了勾嘴角,也不多话,只向身边一人客气地做了个手势,提马便往前行。
“唰唰”一阵声响,辕门前的军士纷纷抬起了手中的战枪。
“敢动手?”苏大少爷眉峰一挑,“那还真是活的不耐烦了!”而与此同时,一骑策马而出,马上一名武官,细腰宽肩,脊背笔直,面无表情地在众军士最前方稳稳勒住坐骑。
“佐校大人!”众军士齐叫一声。
“呦,阔尔罕少爷!”世家子弟里有人笑道,“来的正好,管管你手下的兵,这般没有眼色,什么人都敢拦!”
“军营重地,少爷们在此吵嚷,即便不把近卫旅放在眼里,就不怕各位族中的家主怪罪吗?”来人正是黑旗近卫旅佐校阔尔罕,近日在燕京外城值守的当值武官。三年前,阔尔罕的父亲在狩猎中意外身亡,二叔执掌古木布特家族,回新宾沁为父落葬之后,阔尔罕便回至色勒莫大营,再未归家。
“不把近卫旅放在眼里——阔尔罕佐校这几年军功不知赚到了多少,不过这随便扣帽子的本事可是又涨了许多!”苏大少爷冷笑道。
苏晨亮,新宾沁望族苏家嫡长子。
苏家与古木布特家在新宾沁可谓是分庭抗礼,不过这苏晨亮去年如愿迎娶了南怀瑾的妹妹、南家四姑奶奶南怀嫣的长女拓跋瑜为妻,跃身成为南氏宗亲,而阔尔罕则因父亲亡故,二叔掌权,他本人这几年又都身处军营,渐渐被家族边缘化,此消彼长,两人在勋贵中的分量自也已大为不同。
苏晨亮的话说的很不客气,而且也暗讽阔尔罕当初情急之下,曾将其父之死指向过苏家。
“各位少爷若有令牌,在下自不敢拦。若是没有,还望就此回返,免得彼此都不好看。”微缩了下眼瞳,阔尔罕也不搭理苏晨亮的挑衅,马上一拱手,带出一种军人的冷冽和勋贵的傲慢。
“你可知你拦的是谁?我劝你好自为之!”苏晨亮哼了一声,脸上透出满满的讥诮。
“我也劝你好自为之。”阔尔罕沉声道。
一堆世族子弟抱臂旁观。这新宾沁的两大家族,古木布特家和苏家,历来彼此看不顺眼,如今苏家势大,且看这一场谁输谁赢,而立于苏晨亮身边的一个男子却开口道,“既是规矩,那自当遵从。也累了半日,我们回去吧。”
苏晨亮脸上陪笑,正待说话,一串马蹄声忽从他们侧方响起,瞬间奔至近前。两声战马长嘶,前蹄铿锵踏落,众人定睛看去,脸上不由得皆是一紧。
来者两人,一个白衣少女,一个青年护卫。少女看了一眼辕门前的黑旗军士,清澈的眸子又扫向与他们对峙的一众世家子弟,在目光触到其中一人之时忍不住怔了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