孛日山,名字意为“星星与太阳”,位于珠穆沁草原东部,在一片广袤的草原上突然拔地而起,被大安盟这个北地最大的戎人血统群居的联盟称为“日夜守卫珠穆沁的战士”。
然而,就在这一年的春夏交接之际,沸腾的火焰和瓢泼的山石与箭矢遮蔽了“星星和太阳”,也令这位“日夜守卫珠穆沁的战士”自此背负上了无限的感怀。
大火起于南怀瑾的队伍正在扎营的傍晚时分。
在有护卫发现车轮和马蹄上出现油腻的异样时,火光突然从多点亮起,很快呈巨焰之势,像是因循着什么轨迹,径直朝他们直逼而来。
这显然不是一场意外。
“弃车!保护公爷!漆麟!给我开出一条路来!”鹰卫统领冥犀的声音高亢地响起,随即而来的一串清晰指令让所有人立即开始了行动。
名叫漆麟的鹰卫带人迅速集中了所有能用的水,浇在尚未搭起的帐篷上,用湿巾掩住口鼻,纵马扯开一张张沾了水的蓬布,将南怀瑾团团护在当中,寻着火势稍弱的空隙开始穿插突围。
浓烟火海之中,鹰卫的队伍不乱不散,驾驭着面对烈火也不曾惊惧的战马,如同一道黑色的疾风,时而扬蹄狂奔,时而凌空纵跃,尽管满脸灰尘,尽管被火燎烤着身体,却将南怀瑾护了个严严实实。
热浪在不断翻卷,有人奋力扑打着高窜的火焰,有人扯下着了火的衣物,也有人因周身起火毅然脱开队伍,为了不牵连自己的同伴。
一些焦糊的味道弥漫在空气里,让人忍不住心头发堵,满眼赤红。
漆麟驰马而来,破损的战服间,现出一些灼伤的黑红皮肉。“大人,只有进山的方向火势稍弱,可是……”
他有些迟疑,但无论是冥犀还是南怀瑾都明白他迟疑的原因:有人竟然丧心病狂地布了这样的杀局,至今却未见人影,那么在山中设下埋伏几乎是可以肯定的。
环视了一眼周围漫天的烟火,又看了看前方被夕阳染的通红的孛日山,南怀瑾的面庞现出了尖锐的棱角。
“进山吧!”他沉声道。
既然并没有更好的选择,那就拼一次运气吧!
进山之后,他们可以分队行进,可以选择不同的小路,凭着鹰卫的本事,他们还可以在山壁上腾挪攀援,找到水源,找到藏身休整之处。
敌人要么就把整座孛日山烧了,要么就跟他们真刀真枪地拼上一场!
然而,敌人显然比他们想象的还要穷凶极恶。
刚一入山,巨大的石块就从两侧隆隆而下,泼天的箭矢遮盖了头顶的天空,战马在嘶鸣,军士在暴喝,血光在飞溅,包括南怀瑾在内,所有人都感到了莫名的震骇。
在北地境内,何以会出现针对国公爷的这般布署缜密而又声势浩大的攻击!
一只只手盾密密举起,“砰砰”“咄咄”的击打声连接成片,透过手盾的缝隙,南怀瑾看到鹰卫们悍不畏死地聚拢在他身边,用武器、用身体、用生命为他挡住那些似是永无尽头的巨石和箭矢。
盾牌碎裂了,身体倾倒了,生命消逝了,这些铁铮铮的汉子的口中所说的就只有那一句话:保护公爷!
眼前一片混乱的血红,但南怀瑾的眸子里却涌起满满的晶亮。
一剑削开了又一块从天而降的大石,南怀瑾跨步救下了一名浑身是血的鹰卫,身后突然被一人抱住。
只感觉那人浑身一颤,回过身来,但见他口角流血,对着他露出微笑,“公爷小心。”
然后,他的身体缓缓倒下,身背后乱蓬蓬地插着数枚羽箭,其中两枚直没后心,紧接着,身侧的统领冥犀又飞脚踹开了另一块碾压而至的山石。
无法前进,不能后退,面对这场肆虐的单方面屠杀,鹰卫用血肉之躯不断地筑起悲壮的防线。
没有惨呼,没有哀泣,有的只是慷慨拼搏的身影、从胸膛里爆发的呐喊和虽死不僵的意志与精神。
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石块和箭矢终于停止了,随之而来的是四起的杀声。
手持□□和尖刀的敌人现身了。
有的从两侧的山间直冲而下,有的从他们的前方奔马驰来,看上去足有四五千人。
南怀瑾的随行有一千鹰卫。
若在平时,这四五千人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但经历了火场和石块与箭矢的两轮攻击,鹰卫已损失过半,余者全部带伤,体力耗损严重,这巨大的漩涡仿佛随时能将他们吞入腹中,磨个粉碎。
敌人正是这样想的。
他们挥舞着武器,满脸凶残,目光兴奋,准备在天黑之前彻底结束战斗,然后拿着从未有过的丰厚酬劳,找个地方好好花天酒地一番。
鹰卫又怎么样呢?他们蓬头垢面,浑身是血,除了眼神有些骇人,可那又有什么用呢?也许连一轮冲杀他们都支持不过了。
然而,他们不明白什么是鹰卫,过人的勇武,铁打的意志,无上的忠诚,这些都是他们克敌制胜的力量,从不言败的根基。
肉搏战甫一开始,大片的尸体便翻倒开去,鹰卫所形成的突击阵,狠狠地在那巨大的漩涡中破开了一条嗜血的航道,前赴后继,一往无前。
这样的场面完全出乎敌人的意料,最初的惊骇转化成异常的急躁。
他们蜂拥而上,想用人数上的优势活生生压死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