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子其实就是个比于乐所在的村子大上将近两倍的一个行政村,因为交通便利,镇政府驻地在此,所以也就成了整个乡镇的核心。镇子有两条东西主干道和一条南北主干道,每条主干道都摆满了摊位,因为腊月大集人多,摆摊的也多,部分摊位摆到了胡同里和村头晾晒粮食的场地上。
摆摊的人,有常年穿梭在各个乡镇集市的小贩,有自家常年种菜、搞养殖的村民,也有一些散户,比如家里养了数量不多的几只鸭、鹅,下了一两个月的蛋,攒到一定数量就去赶个集卖掉,换点钱补贴家用,或者家里有几只老母鸡,自己不舍得吃,趁着年底的大集去卖个好价钱;有的家里种的小米,剩了百十来斤,到年底拿到集市上卖掉换点钱再买点年货回家等等,形形色色的小摊小贩组成了一个几乎能买到所有日常用品的大集。
专业选手不停的忙着吆喝揽客,散户不是买卖人,大多有点拉不下脸,坐在小摊后等客上门。挤来挤去的人流,吆喝声、砍价声、熟人打招呼聊天的声音充斥着整个集市,熙熙攘攘的好不热闹。
通常每个集,除了家里急用什么东西,过来买完就走的人,大家都会从头转到尾,有时候也许会转上好几遍,犹豫着要不要买一件东西或者转来转去的比价,宁可花上两小时买到便宜了一毛钱的东西,也不想回到家跟邻居聊天时,听到别人买同样的东西比他便宜了几毛钱而郁闷上半天,毕竟省下就是赚到。
集市除了贸易的功能,在那个农村电话未普及,交通工具不快捷,通信不发达的年代,还承担了很多其他方面的作用。周边七八个村子的人同一时间聚到一起,总能不小心碰到许久不见的亲戚、朋友和同学,有种他乡遇故知的感觉,互相说着各自的近况和见闻,有惊讶、悲伤、可笑、惋惜等各种可能出现的消息,就像现在的开盲盒一般,你不知道会遇到谁,会听到什么,但只要常去集市上转悠,总能遇到谁,听到些什么。
集市上形形色色的人很多,有残疾的,有衣着另类的,有口音不同的……对于平时很少能见到这么多人的农民来说,集市也是一种光景,哪怕不来买东西,只要闲下来,也要去转上一转。卖油条的摊上会摆几张桌子,放几根马扎,去那买根油条坐上一坐,听着不认识的人讲着各种故事,什么野史、实事、谣言、鬼怪无所不有,比那老舍的茶馆也差不了多少。赶一趟集,能为每个村子的日常增添许多话题。
升了初中后的于乐,即使兜里没有一分钱,只要假期遇上开集的日子,总会拉上邻村的同学一起去赶集。他的目标很明确,青春期的他喜欢去集上看姑娘,那里姑娘多,他也想让漂亮姑娘见见帅气的自己,若遇上漂亮的对视几眼,就能开心好几天,像吃了蜜一般甜。虽然他不会搭讪,什么也不敢做,但对视瞬间的害羞,心动和快乐,以及好像被喜欢的人喜欢的心情,让现在的他每每想起来,都会感叹时光的流逝,怀念青春的单纯和美好。
供销社在村子中心东西主干道靠西的位置,集市西头是卖衣服鞋帽和床上用品的地方。于德忠夫妇出了供销社,径直来到西边开始了赶集之旅。
街边摆了一排衣服鞋子,竹子搭的简易架子上也挂满了展示的衣服。张玉英这时不过二十七八岁,于德忠也不出三十,正是爱美的年纪。他俩盯着一排排的衣服走了几趟,过年要不要买新衣服,他们还没考虑过,毕竟外债刚还差不多,家里没有太多富余的钱,一直在划算着买多少鱼肉,过年吃点好的。但真正看到琳琅满目、款式新颖的衣服时,不免动了心。
张玉英相中了一件外套,让摊主拿过来试试。于德忠在他身边小声到:“试它干什么,咱赶集带的钱不够。”
“我试试就行,又不是非得买下来。”
张玉英换上衣服对着旁边的镜子转了两圈,她很久没买新衣服了,冷不丁的换上一件新衣服,看上去年轻了好几岁,自己都感觉不像了。旁边的摊主大妈常年察言观色,一看张玉英喜欢,马上开始了推销:“你这个小媳妇长的真漂亮,是不是刚结婚?这件衣服最适合你了,眼光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