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开出停车场,慢慢能窥见墨蓝色的天幕。
公交站的大广告牌上刊着某红酒品牌的广告,火红的配色,节日气氛浓烈,秦鹮这才后知后觉,距离春节真的不剩几天了。
二轮公演结束,出排名也是年后的事情,不管怎么说,能好好过个年。
秦鹮歪头看向段若轩,询问他过年的安排。
“以前都是出去度假,去年去了日本,前年是悉尼。”
秦鹮哦了一声。
虽然都是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但明显段若轩这只鬼混得比她滋润。这几年她都是窝在公寓刷剧,煮盘速冻饺子就算沾了年味了。
去年最惨。想自己包饺子,还像模像样地准备了崭新硬币做彩头,塞到饺子馅里,可是没包严,饺子下锅全散了。
她把锅底的硬币捞起来,剩下一锅汤,倒进了下水道。
“你呢?”
秦鹮被问及,忽然回神,简单回答道:“我还是老样子。”
隐藏了尴尬又惨兮兮的细节。
段若轩极快地看了她一眼:“今年想去哪过年,你来定。”
“哈?”
秦鹮想了一会儿才明白他的意思。
他想和她一起过年。
“不爱出远门,而且我护照过期了。”
段若轩又看她一眼,极其自然地:“那就国内,或者干脆待在家。”
可预见的想象里,两个人窝在家里躺尸,过一个什么都不想的春节,就当做度假,应该也不错。
度假就是为了休息,为了放松。
他一边琢磨着,一边勾起了嘴角。
如果两人在家度过整个假期,精神上放松与否不一定,身体上是一定会操劳的。
。
秦鹮并不知道他的心思。
她没有当即答应下来,是因为心里存了个疑问,不好问出口。
段岳白是广东人,年轻时候又在香港打拼,受环境影响,段家极重视年节礼数的。从前留学时,段骁纵然和家里闹到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每逢春节,也是要主动和段煜卓联系的。
段煜卓会刻意在家中长辈聚餐的时候拨通视频,即便段岳白全程不露脸不说话,也要让众人知道段家小儿子的存在。
去年,秦鹮从网上知晓了段岳白病逝的消息。
只是不知道,没了父亲之后,段骁和段煜卓兄弟俩的关系,是更加疏远了?还是反倒有所亲近?
不会了。
再也不会像以前一样亲近了。
秦鹮脑袋靠在车窗上,望着夜色下的街景迅速飞驰而过,像是在手心里匆匆划过,握不住的华绸。
划过就划过了,偏偏她手上有刺,会把绸缎刺破,留下满眼的疮痍。
秦鹮心里一清二楚。
只是抗拒承认。
因为她的存在,段骁再也不可能和段煜卓和好如初了。
他唯一的哥哥,唯一的亲人。
是她,把段骁变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
街景逐渐变得热闹,秦鹮却觉得越来越悲戚,等她从飘飞的思绪里抽身时,车子已经停在路边了。
赵岑的星月琴行。
“怎么来这了?”
她茫然望向段若轩。
后者没有回答,只是自顾自解开安全带下车。这里人流密集,他全副武装,宽大的羽绒服盖上兜帽,完全看不见脸。
秦鹮留在车里,看见段若轩推门进去,片刻,又拎着琴盒出来。
琴盒的形状她再熟悉不过了,是把二胡。
和他一起出来的还有许久不见的赵岑,给他撑开门,两人寒暄了几句。
秦鹮在赵岑太太mona那里定期进行心理疏导,觉得有必要打个招呼,遂降下了车窗。
赵岑看到她,微微点头示意,礼貌又客气。
。
段若轩说把她送回园区,真就没有耽误。
原来跑到西城一趟,就是为了找赵岑拿一把二胡。
回程路上,秦鹮忍不住问:“你都送我一把吉他了,又送我二胡?”
段若轩笑说:“这还真送不了,赵岑说这把琴是老古董,死活不卖。”
“那?”
“借的。”他扬扬眉毛:“借你公演舞台用。”
秦鹮把琴盒开了个缝,瞄了一眼老古董的真容,果真是好东西。
“哎不对啊,我都说了我不想上台拉二胡!!!”
段若轩对她的抓狂置若罔闻:“秦鹮,你知道你唯一的缺点是什么吗?”
“什么。”她咬牙。
“在该豁出去的时候畏畏缩缩,在不该勇敢的时候又特别莽撞。”
在她的讶异里,段若轩扬起更坦然的笑。
他把琴盒的背带挂在她脖子上,又用力揉揉她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