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慕卿,大盛国祚已尽,你为一女子妄动兵戈,藐视天道。今日种种皆是你咎由自取。”
声若炸雷,自天幕传来。
号角声寒,雪满弓刀,箭镞遍地斜插。
男子折断穿胸而过的箭骨,紧握长枪傲然而立,枪身猩红,血气犹腥。
身前尸积如山。
大云低垂,六出纷飞,边关的风一吹,卷起千堆雪浪,形如巨龙压在天际,茫茫一线。
身负重伤的男子并未答话,紧握寒枪的右手摊开,屈指轻弹枪身,枪身曲若弓臂向前平移丈余,复又挺直,立在原地发出阵阵颤鸣。
天幕之上,四位御剑之人惊退半步,凝神戒备。
男子抬眼,讥讽一笑,开始卸甲。
白衣胜雪,露出修长的身躯。身体贯穿的伤口,斑斑殷红,血迹染透胸前衣襟。
狭长的丹凤眼轻眯,转身温柔的向远方看去。口中喃喃道:“虞笙啊,这次我真打不动啦!”
男子敛眸。
想起永安二十一年冬天与虞笙初见。
漫天大雪中她一身红衣,怀抱一捧梅花的盛景。
修道一生,今日方知。原来,自己的道心早就枯在那年的大雪中。
“算来从那年开始,我十年未看梅花啦。”
碎碎念的语气夹杂着一些愧疚,一些不安,一些不甘。像是说与一位极为熟稔的故人,风一吹,细不可闻。
嘴角涌出的污血让他忍不住咳嗽一声,本就有些清瘦的身体随着晃了晃。
抬起袖角轻轻摸去血迹,这才面无表情的看向天幕。
袍泽尽数战死。上有四位剑仙,下有二十万北幽铁骑。
今日,只为追杀他一人。
御剑而立的四人中,一位老者跨出一步,看着遍地浮尸,低眉作怜悯状:“大盛四百年国运皆是定数,你此番作为实在有伤天道。当下你已是笼中困兽,莫不如止戈向善,跟我回去,从此听顽石说法,向枯木问道,再修正果如何?”
沈慕卿冷笑一声。
天道?
乱世之中,人相食,城连屠,杀俘筑京台,军豪把酒欢。到头来却是一女子来承担。
若天道如此,我偏要违之。
抛开的长枪如同感应到怒气,声声龙吟之后,瞬息回到男子手中。
长枪在手,气机陡然一变。一身衣袍尽数炸起,沈慕卿还是那个万夫不当的杀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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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天风雪退却周身三尺,片粒不得近身。
“尔战否?”寒枪挑向上空,杀气凛凛。
老者眉头紧皱,冷哼道:“冥顽不灵。”
老者左首一人爆喝一声:“岂由你放肆。”
言出身动。弹袖一挥,并指为剑。风雪被这一式气息牵引,停滞下来,聚在玄衣男人周身,化作八柄飞剑悬停,急射而下。
沈慕卿一抖枪身,递向天际。
八朵枪花势如白虹,冲天而起,撞向飞来的剑气。
天幕传来一声炸响,双方各退一步。
天际四人皆惊。余下三人分身错影,呈四面合围之势散开。
沈慕卿平复气息之际,四位剑仙各自掐诀,随身佩剑出鞘,各划轨迹,停于上空。随着厉呵,衍生万千飞剑绕空游走,自上而下,形成一口大钟,以压顶之威扣下。
方圆百丈飞沙走石,天际裂开一道大缝,蓄势以待的北幽大军难承天人之威,以狼狈之态后撤数十里。
沈慕卿轻轻一笑。
“昔日,我以甲胄之身赴国难,无愧于心。”
长枪以数点寒芒刺出。
“今日,我以白衣之身战仙人,无愧于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