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无绝:“……”
“四年了,我不想再一个人了,也不想再被遗弃了……”
这小子四年前,不过十四五岁,中了妖毒,从云端掉落泥淖,母后丢了双眼,不复相见,父皇收回宠爱,厌他弃他,人人鄙夷,手足暗算,他能活至今日,实属不易。
而他这身不招人喜见的做派,不过是他保全自己的盔甲罢了。
小小年纪就被迫学会将自尊踩在脚下过活,这小子啊,叫白无绝怎么忍心伤害?
再者说了,代执取药计划这事,也不能完全怪罪墨千痕,毕竟小五原话就是允许派人前往,不必白无绝亲临的。
这其中用意,如同当初白无绝抢着来乾臻郡土一般,都是为了家人免遭族规重罚着想。即便大家都来了,能不亲手杀人还是尽量避免亲手杀人,小五也是在尽可能地保护姐姐们,省得集体触犯族规。
白无绝虽不属守界军团,不像小四白无药那般,有界律束缚,杀人必是废武炼魂的下场,但她身为一家之主,犯了族规,必逃不掉翻倍惩罚。
有人代执,无疑帮了她大忙。
时间上,也确实赶不及。
不管怎么说,被人叫了这么久的“姐姐”……
“我不走,你不是已经命人替我去了吗?我得在这里等消息。”事已至此,白无绝再心急如焚也无济于事。
左右赶不上行动了,冒冒失失再往东湛去,万一走到半路,归心馆已传回计划成败的消息怎么办?
成了便罢,若失败,下一步如何,岂不白白错失小五白无歇的计划?
目前来看,拥有亡旗和归心馆的小五,最能通观全局,最适筹谋指挥,这本也是他所擅长,白无绝虽有一家之主的骄傲,但也懂得因时制宜的道理。
所以,她不能从归心馆和亡旗的眼睛里消失,不能脱离小五的指派,否则,孤勇冲动将是失败的种子。
“真的吗?”墨千痕从她发间抬起脸。
“还不放开?”白无绝没有回头,因此没看到他两个眼圈红红的。
墨千痕忐忑不安地松了力道。
白无绝真的不再迈步,他才算放心,但却扯着白无绝的衣袖,好像防止她出尔反尔似的。
“你……想母后吗?”白无绝语气少有地柔和了许多。
墨千痕怔了怔。
“所谓长姐如母……”
“咳!”墨千痕突然有种胸口挨了一大锤的错觉。
白无绝没有再说下去。
“姐姐……”墨千痕苦着脸。
“行了,我要去归心馆,你要是没事的话,就一起吧,当做散心。”白无绝还是第一次对他和颜悦色地发出邀请。
哎!墨千痕内心长叹,俊脸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好啊,跟姐姐走,去哪儿都行。只不过,姐姐,去完归心馆,你恐怕还得去一个地方。”
“不去,没空。”
“那地方,有一颗水灵。”
白无绝陡地转身:“什么地方?”
墨千痕就知道她会如此,卖了个关子:“姐姐得先告诉我,取药计划是什么?”
“你的猜测呢?”白无绝反问。
“跟沈令云有关。”
反正他都派人代执取药计划了,早晚知道具体始末。
白无绝也不隐瞒,点头道:“对。”
“这药在他体内。”
“没错。”
“杀之,方可取得。”
“是。”
墨千痕一拍掌:“原位木灵?”
“你竟知道?”白无绝略感意外。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沈令云肯把体内的原位灵源告知另一个人,说明这两人的关系,绝非普通朋友那么简单。
“完了!取药计划就是杀他,本王居然命人去杀他,完了,完了。”墨千痕呆呆地道。
完了!白无绝也暗暗叫了一声,万一墨千痕的人一看要杀的人是沈令云,念在沈令云跟他们主子是好朋友的份上,临场倒戈,坏了大计,怎么办?
“你现在还可以追回那封催命信。”白无绝道。
墨千痕似乎没回过神来,怔然问道:“姐姐,你为什么非要夺走他的本命灵源呢?”
“夺?”白无绝一声冷哼,“那半块原位木灵,本就是我家小四的东西,如今,该物归原主了。”
“物归原主……取药计划……药?难道妻妹病了?需要这半块原位木灵作‘药’?”墨千痕恍然大悟。
“不是病,是毒。”白无绝说着,身上骤然漾开一层杀气,以前不知小四体内的毒从何而来,心里只是痛惜,如今师兄给她解了谜,那妖尊,也便成了她誓死必杀的仇人。
“解毒不用杀了沈令云啊,他是天医,医术通天,求他出诊岂不更好?你看我,我的毒就是他解的,一点疤都没留。”墨千痕拍着脸给她展示。
白无绝冷厉地瞪他一眼:“我家大姐还神医呢,神医无解之毒,天医能有什么法子?”
墨千痕沉默了。
这下子,他算是全都明白了。其实那夜她与左少邦彻夜长谈,他假装胡闹,被砍晕在地,隐隐约约偷听了不少东西,只是稍欠真切的地方,此刻也得到了亲口解读,原位木灵,沈令云,取药计划,串成一线。
而他、大修焕丹、“但有所求,无一不应”,都是误会。
白无绝对他的态度转变,便是从与左少邦长谈之后。强行探查他身体,夜闯武极宫见母后,言称承诺过期……原来在他不知情的地方,有个于他美妙且残忍的误会存在又被解除过。
那是个预定了死亡的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