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中众人闻声出门,正见偏院中走进一位踉跄却急行的妇人。
那妇人形容枯槁,双眼空洞。
她不理旁人,只一味地往院里走。眼看着临近沈从云的房门,骤然停下,回身去望身后,眼中尽是脆弱和求助。
她的身后跟着一位中年汉子。那汉子臂上搭着一件蚕丝的外袍,步履同样匆匆,但身形极稳,大步流星地追着妇人,唤道:“夫人!”
这一声呼唤像是咒语一般,那妇人听了,脸上痛苦之色尽显,如被射落的雁儿似的,哀鸣一声,扑在汉子的怀里,“惊哥,你去看看,是不是云儿?是不是他们搞错了?”
这对夫妇正是“惊鸿扇”沈惊与其夫人。
二人风尘仆仆,衣角被晨露沁得濡湿,额发湿哒哒地贴着,显然是经过夜间的奔波。
沈惊揽着沈夫人,将手臂上的外袍取下,单手抖落开,披在她的身上,红着眼道:“夫人,你在此稍等片刻,我进屋去看一看。”
沈夫人松开了沈惊皱巴巴的衣襟,几个门人走上前来扶住她。
陆夫人悄悄地抹了抹眼泪,背过身去,压抑着连连叹气,生怕被沈夫人听见,平添她的哀恸。
沈惊很快地走了出来,嘴唇越发地无血色,语气却尽量保持着和缓,“夫人,别看了,好吗?我安排人送你回家去吧。”
屋中是何场景,沈从云又是哪副样子,众人昨夜已经仔细看过,各自心知肚明,看向沈夫人的目光中不由地多了许多怜意。
可怜天下父母心,白发人送黑发人。这是何等的人间惨状。
裴轻舟被这悲凉的情绪感染,拢在袖下的手不自觉地攥成了拳。
发觉手心发麻的时候,好像被一股外力压着似的,想展开拳头,手掌的筋骨却不听她的控制。
正兀自用力,一股暖意包裹住她,寒天热泉似的内力涓涓注入,发白的指节终于缓和过来。
万子夜不知何时已站在身边,他的双目平视,骨节分明的手却不动声色地牵住裴轻舟。感觉到她微微活动了手指,这才抽开手去。
裴轻舟收回心神,唇角扬了些弧度给身边人看。
庭院里,一片寂然,只有晨风吹动树木,枝叶不解意地沙沙作响。
沈夫人的神情木然良久,一枚落花从她的眉间飘落,惊扰了她的神思。
只听一声哭嚎,沈夫人紧紧地攀住沈惊的手腕,撕心裂肺道:“云儿,是不是云儿,让我见见他。”
沈惊拉住沈夫人,面露痛苦之色,“夫人,你......”
说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安慰来。毕竟是一位母亲丧子,此时此刻,再多的言语也是徒劳。
陆英林走上前去,拍了拍沈惊的肩膀。
他作为沈惊的拜把子兄弟,落桃山庄的庄主,自是想好了请罪。
陆英林这一动,陆夫人也再站不住,扶住沈夫人,二人抱头痛哭起来。
院内正是一派心碎,一道风似的杏白色身影蓦地擦过人群。
那道身影提着裙角,招呼也不打地直冲进沈从云的房内。
“是沈从云的胞妹,沈从雪。”陆诚说,“我去看看她。”
裴轻舟和万子夜对视一眼,将庭院留给两对长辈,也随着陆诚走进房去。
沈从雪倒不似沈夫人那般激动,可抖动的双肩还是漏出起伏不定的心绪。
她的眼里蕴着隐忍,呆呆地眨了眨眼睛,眼眶里盈满的泪终是落了下来。
若是说一个人哭得梨花带雨,此时用来形容沈从雪正正好。